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87）
【 87】
车过新店镇，忽然又下起雨来。
就像前几天的暴雨一样，一来就是风雨交加，沉重的雨点打得驾驶室叮当作响。
驾驶室里又挤上来一个年轻女人。
在车下的时候，她用两只手遮在头上档雨，说雨这么大，一定要请师傅们帮个忙。还说她经常搭铁路分指的顺风车，认识好多司机修理工。
一个司机、两个修理工，表面上都显得有点勉强，说，哎呀，太挤了呀，要不是看天公不作美，下这么大的雨才不会让你上我们车呢。嘴里这么说，其实三个大男人的心里都美滋滋的。
没人认识她，只觉得应该帮她。这个时候的男人似乎都特别乐于助人，尤其是帮助女人。
好在罗马车驾驶室宽大舒适，四个人也不觉得特别挤。
那个女人上车时就盯了黄平一眼，车开动时还扭头来看了一眼。
黄平感觉到了。借着车灯外面的反光，黄平也留意地看了看她的侧面。他总觉得这个姣好的面容比较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迎面又驶来一辆罗马车。两个司机停下来说话的时候，黄平看见马建忠坐在那台车的驾驶室里面无表情地端坐无语。
黄平叫了一声：“马崽，这么晚了你还去工地呀？”
那边小马皱着眉头说：“新晃那边有台车坏在河边了，我要去把它弄出来。饭都没有吃完。那边急得要死，说河里要涨水了。”
黄平大声说：“莫到河里去玩水啊，这么大的人了要听话呢。”
小马故作老成地说：“走啰，毛孩子，我带你去游泳。”
车颠簸着。黄平觉得女人越来越朝自己这边挤。初夏的天气，衣服穿得都不多，和一个年轻女人这样肌肤相亲，黄平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老刘说：“黄平你原来是那个连队的？那你不在那里多玩一天。听说明天分指电影队到他们那里放电影。”
黄平说：“我倒是想在那里多玩一天。可是不行啊，明天我要上白班。”说话间黄平觉得好像有一只手触到自己的大腿。过了一会儿，那手又慢慢移过来，在自己腿上摸索着。他感到汗毛都竖起来了。开始还有点紧张、兴奋，后来感觉不对，那只手又大又粗糙，还有股汽油味。他赶紧打开那只手，大叫：“嗨、嗨，老杨你干嘛呢？你手往那里摸！”
挤在中间的修理工赶快缩回了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红了没有。
在嘻嘻哈哈的骚动中，年轻女人扭过头对黄平说：“你，是不是姓黄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了？我们两个还是家门呢。”
“家门？噢，是——”这脆甜的本地口音让黄平立马想起来了：“你是，邮电所那个、那个-----”
“你真的贵人多忘事。幸亏还记得我是邮电所的。黄玲，我是黄玲啊。”
“啊，黄玲啊！”两个人立刻大声亲热地交谈起来。
黄玲索性挤过去，屁股几乎全部坐到了黄平的腿上。把个姓杨的修理工嫉妒得鼻孔里直喷粗气。
借着发动机轰鸣声的掩护，黄玲俯过身去，凑到黄平耳边说：“坐在中间这个修理工真的是太讨厌了。你们这些修铁路的，简直是一群流氓加色狼！”
她的嘴几乎碰到了黄平的嘴，她那有弹性的胸脯让黄平差点喘不上气来。
黄平轻轻推她，却推不动。小声抗议道：“什么流氓，色狼，谁色狼啦？莫乱讲啊，我可不是色狼。”
老刘忍不住开口了：“老话讲得硬是不错，自古嫦娥爱少年。娘卖××的，怎么就没有那个女人对我好！黄平，你小子硬是有艳福，听说司令部有好几个妹子都喜欢你。”
黄平还没有开口，黄玲就开心地说：“看看，还讲自己不是流氓。你们自己人都揭发你了。”
黄平大声说：“嗨，老刘，你莫坏了我的名声啦！”
黄玲说：“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还是蛮佩服你们这些人的。”
黄平说：“佩服我们？讲假话。刚才还骂我们是流氓。”
“真的。我们镇上有你们分指的医院，常看到有受伤的人送进来，有些伤成那副样子，啧啧，惨的很。有的救不过来，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唉，这条铁路修起来，你们是最大的功臣。”
老杨说：“你们地方的功劳也不小，你们那么支持我们，把最好的房子都腾出来给我们住。你们这里的人真的蛮好。”
笨嘴笨舌的老杨居然也会讨好女人，还轻言细语的。
黄玲说：“腾房子算什么，又不要死人。再说，也是应该的，你们千里迢迢的到这里，还不是为我们修铁路。”
黄平说：“怎么是为你们，明明是为国家。要是光为了你们，我们就不来了，我们又不欠你们的！”
黄玲说：“看看，我说你没有觉悟吧。你还没有那些普通民兵的觉悟高。他们有些人在这里修铁路，家里死了人。到我们所里来打长途电话，边打边哭。说，这边工作太紧张了，硬是回不去，请家里原谅。还有是，在这里修路的民兵死了，打电话向家里报丧的，都哭得好伤心。我们在一边听了都伤心，眼泪都出来了。本来要收八毛钱，我都只收了五毛。唉，他们不容易呢。”
黄平也叹了口气，说：“唉，这样的人好多呢。反正是，只死我们铁路的，你们地方的人总是安全的。”
老刘说：“哎，你也不要说地方不死人。我们常到泸阳、辰溪那边的水泥厂去拉水泥，厂里的装卸工那硬是辛苦。特别碰上大会战，24小时没有停的，像打仗一样，装卸工都累得吐血！听说有一个装卸工硬是活活累死的。”
没有人吭声了，只听到风雨声和发动机的声音。
进城以后，雨也停了。汽车拐了一个弯，缓缓进了大街。
一辆罗马车停在街边，那是伍湘的31号车。
黄平叫老刘停了车，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下车了。
黄玲急着去见自己的老公，道了别也匆匆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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