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的丧事

文/倪高扬

2020年10月26日20时20分，母亲走了，终年90虚岁。

母亲没有病，像一轮太阳，徐徐地、徐徐地落山；像一棵树木，枯萎成没了半点绿色和半丝水分；像一盏油灯，连灯芯都耗干了。

她临走时只是喘了几口气，不显痛苦，没有呻吟，未留下一言半语，惊人的安详，自然地归零。

前天，两位堂姐来看望她时，我一见她情形不对，似乎已经离我而去。

我急了，顿时止不住悲恸，立马电话三弟，赶快将母亲转移到老二家里。

一会，虽然她又醒了，但我断定危在旦夕了。母亲到老二家，又平静了许多。

第三天晚上，我和妻子去看望，想多陪她一会。时过20时，她似乎知道我准备回家，陡然气喘吁吁。

我们一起不停地呼叫她，但她没有丝毫回应，慢慢地无声无息地走了。

母亲咽气了，我们顾不得悲痛，几个妯娌和保姆忙着为母亲擦拭身子，换穿寿衣，调整身型……

我们弟兄分头电话通知嫡系亲属，通知族上管事的两位哥哥，通知其他亲戚和本家。

许多本家闻信后随急前来看望并主动承担相关事务。

凌晨2时，二弟妇率人到农贸市场购买菜品，准备“犒伙”。我们弟兄姊妹等守候着母亲过夜。

次日清晨，本家们、亲戚们相继赶来，远在外地的孩子们陆续赶回。剃头师傅首先为我理发、取发。

一整天，前来悼念的领导朋友、家边邻居等络绎不绝，数达200余家，花圈、毛昌纸数不胜数。

10时许子孙到齐，开始“长高”，所有嫡系后代跪在母亲的身边。母亲头部右侧、脚部左侧分别点着油灯。

“长高”一结束，高金老四送我专程去舅表家“把信”。如宏哥早就翘首在门外。我走近老表时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一时泣不成声。

临走，老表到巷口商店购买花圈和纸，他向店主提出，选最好的。我理解老表，这表明他对姑姑的一片深情。

10时30分，第一顿“送饭”。

第二顿、第三顿送饭时间分别是13时和16时。

送饭队伍在响亮的鼓号、唢呐声中缓缓前行，领队的高祥二哥手捧饭盘，手提引路灯的是长头重孙，随后是所有子孙后代及本家、亲戚。长长的队伍形散神凝，充满崇敬之情，一路上行驶的车辆主动为我们让行，两旁的行人驻足观望。

由于路途较远，每趟一路走下来，个个汗流浃背、精疲力竭。难能可贵的是年逾七十并捧盘的高祥二哥，还有几位小朋友也都能由始至终。

下午，我代表老母亲分发“钱根子”，标准按辈分大小分发100元、200元、300元，另发1000元给长重孙倪梦辰。

晚饭后至10时，灵堂外面吹手们的主题演唱吸引着众多亲戚及邻居，冷落了室内的和尚念经。热闹过后，我们兄弟姊妹轮番稍事休息，老表张如宏坚持陪夜，高华老三和老表王一俊、王一进坚持通宵“诈金花”。

这是母亲在家的最后一夜，“伴夜”是一种崇高礼节。

第三天凌晨6时，室外寒气袭人，做家宴的忙碌着早餐，本家们陆续赶来，大家草草吃过早饭，举行“收发”仪式。

7时开往殡仪馆，子孙手持“孝棒”，我手捧母亲遗像坐于灵车后排左侧，姐姐坐于副驾位地向窗外散纸。两大巴紧跟，载满花圈和纸的卡车随后。

抵达殡仪馆，按照工作人员要求，我拟出一副丧联：“吃苦耐劳享誉一生，助人为乐名存千古”，征得三兄弟认可后打上屏幕。堂兄弟们在大厅里布置花篮、花圈，营造出追悼氛围。

追悼仪较简约而隆重，致默哀三分钟后，膝下子孙等跪拜，最后一起绕三圈向遗体告别。当母亲遗体推向火化室时，顿时哭喊声一片，母亲从此与我们彻底分别了。

紧接着，姐姐和孙女们在殡仪馆西侧，朝着高举在竹竿上母亲的一件衣服哭呼：“妈妈（奶奶）跟我们回家”，然后，为骨灰盒上梁，为花圈浇水。

在接待厅，我们弟兄为母亲选择高档火化炉，选购上好的骨灰盒，办理火化手续。在火化等待室，我们亲眼目睹工作人员非常认真收取母亲的全部骨灰，装盒。

8时40分，我手捧母亲骨灰盒，二弟撑着黑伞为母亲保驾护航，去殡仪馆西边举行“执钉”仪式。

母亲骨灰盒直接送进“倪氏六房祠堂”，到达时一个个跨过火盆，含上糖果。大量毛昌纸在祠堂前焚烧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想必天堂中的父亲、祖先及邻居都在观望分享。

将近10时返回老二家，磕了头，立即到土地庙“化铺”。母亲的“铺”是昨天上午打在庙里的。我从庙里将“铺”背到庙前的纸堆上，在我们的跪拜下，只见热火熊熊，纸灰腾起。

返回后，大家吃了糖圆，即准备“谢红”。开席前，在二弟妇提示下，我为母亲“上”了第一顿饭。大家非常体贴，11：30如约而至。30桌座无虚席。用餐期间，继续完成“散孝布”事宜。

“谢红”完毕，未必“客散主人宽”，30桌场子的收拾可谓面广量大。除自家弟兄妯娌之外，高琪二哥由始至终参与帮忙，而且做功了得。

临末，我拿着咸蛋、肉圆之类准备以表感谢，可他有所觉察后比兔子跑得还快。我追着、喊着，他头也不回。我们过意不去，为这样的好人由衷点赞。

丧事料理完，我真诚地委托高祥二哥邀请参与“扶重”的兄弟晚上“扫厨”，可惜只来了高桂、高祥两位牵头的。

母亲走了，外人感叹——这是一位“有福的母亲”。痛定反思，我们深深地感谢母亲，她临走之前似乎一切都在为我们着想，尽量不给我们增添麻烦；我们，并代表西去的母亲衷心感谢各位亲朋好友、领导同仁拨冗前来吊唁；感谢为处理丧事辛勤奔波、各显其能的本家、亲戚及其他人士；特别、特别感谢在母亲临终前夕前来探望的各位亲戚朋友。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深情厚意！愿母亲在天堂里和父亲一起生活美满、幸福安康！

                            2020.10.29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