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搓背师傅
文/倪高扬
兴南池之所以生意不错,除了与文正学校这一庞大的学生群体有关,还与搓背师傅精湛的手艺不无关系,许多非周围的浴客往往就是冲着两位师傅搓背而来的。
两位搓背师傅一位姓刘一位姓梁。刘师傅年已奔五,眉清目秀,能说会道,一表人才,可谓帅哥一个。梁师傅五十出头,身体结实,性格内向,喜爱运动,讲究健身,深得浴客的喜欢。
两位师傅亲如哥俩,以诚相待,配合默契,各自既有相对稳定的客人,也有共同享有的客源。运行中,他们不争不抢,相互体贴,从不斤斤计较,每天的收入分配二一添作五。
我这人一向节俭,但进入冬季后到浴室泡澡还是比较勤繁的,“三四不间”地会请师傅搓下背。我和两位师傅亲如朋友,他们生意好的时候我就礼让三分,空闲的时候我就主动捧场,甚至还帮他们引导浴客尽情享受。至于是哪位师傅为我搓背我从不挑剔。他俩搓背手艺都不错。
搓背前,先用一桶热水冲一下躺台,让客人舒舒服服地躺下,接着将拧得干干的毛巾紧紧地绕在右手上,两手一击,“啪——”发出信号似的,开始搓背。搓背时,先从额头开始,搓完面部和颈项,再分别搓两臂,然后从胸部一直往下,直至擦到脚掌。
搓面部时,只能算是“擦”,似乎蜻蜓点水。搓颈项时全凭手上功夫的把握,重则客人受不了,轻则擦不出脂垢(污垢)。
搓胸部、腹部时,既要注意用力方向,又要注意区别不同部位使出不同力度。
搓两腿时,尽管放开,先是慢推慢拉,后是用力缓收,最终将所搓的脂垢聚焦起来,或搓成一根两头尖尖的圆条,或搓成一个实心圆球,向客人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搓完前面,舀一桶温热水从脖子起往下一冲,然后在客人屁股左侧轻点两下,示意并协助客人翻转身体,趴在躺台上。
搓背面时,好像有了用武之地,前推后拉,纵横交错,把握用力,轻重得当,重一分让人难受,轻一分则不过瘾,该重则重,该轻则轻,恰到好处。
搓完背部,又是一桶温热水从头往脚猛力一冲,紧接着不容分说,动作麻利地将湿漉漉的毛巾往你背上一铺,噼里啪啦地敲将起来。
两位师傅的敲背手艺各有千秋,客人也各有所爱。我在浴池外面凭声音可分辨出是哪位师傅在敲背。
梁师傅敲背,拍少捶多,拍的时候用的是前半掌,发出“噼噼噼”的脆响;捶的时候用的实心拳,发出的则是“秃秃秃”的闷声,给人以实实在在的享受。
刘师傅敲背,拍多捶少,拍的时候用的是隆起的整巴掌,发出的声音是“嗒嗒嗒”清脆空响声;时而左掌隆起力拍,右前掌轻轻“带拍”;时而右掌隆起力拍,左前掌轻轻“带拍”;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极富节奏感。他将趴着的浴客视为乐器,尽情地敲击,最终在一段极快节奏的捶击后,高高隆起的右掌猛地往腰部一拍,“嗒——”嘎然中止。这种富有旋律的节奏感让被搓背的人包括整个浴间的人如同聆听一种音乐表演,令人佩服,叹为观止。
刘师傅和梁师傅一见到搓背的常客到来,便是笑脸相迎,客人对他俩尊敬有加。有的客人一进来就撒向他们一人一支烟,洗完澡还要再敬上一支。他们为了利益的最大化,一般不愿意搓“光背”,也就是说,搓背后还必须捶背,如果能够给洗头、推盐、推奶,那更是求之不得了。
他们招揽生意的噱头很大。搓完背“爱你没商量”,迅速将毛巾在客人背后铺开,噼里啪啦地进入到下一个节目。这样对于老客来说便是习以为常,即便不想敲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有时也会遇到不熟悉行情的“木吸子”,以为敲背是顺带的,享受之后夸奖声不断,到吧台付费时才知道“被敲背”了。
两位师傅很善于与客人闲聊,从而了解客人的职业、职务、收入状况,接着奉承话连篇,夸得客人心理麻酥酥的,然后便是开导式的引导消费——像你们这样不享受干吗?有的人虽然有钱不知道享受,枉为。如果客人趴在躺台上“嗯嗯啊啊”地对他们的话表示认可,他们的一切服务项目便顺水推舟了。
搓背是个苦力活,况且又在浓浓的蒸汽之中进行。他俩每搓完一个背必定大汗淋淋,气喘吁吁。下午四点是他们用“晚餐”的时刻,饭菜都是从家中带来的,虽然没什么小菜,吃起来却让人感觉特别的香。他们真正的晚餐是十点钟后下班回去才正式享用。梁师傅注重保养,每到晚上七八点钟时会喝上一杯牛奶,吃上一支香蕉,以补充营养。
我每次去浴室洗澡都会瞥一下他们的搓背记录,关心一下他们的收入状况。我总认为,两位师傅如此的付出,如果每天没有三百块钱以上的进账就冤了。
但愿两位搓背师傅在给予别人享受时,自己也能享受生活。
2020.9.15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