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岁生日,本是个平常的生日,被名人附会为米寿后,增添了人生阶段性的意蕴。米寿古稀今不稀,但也算高龄了。进而望百白寿,再进而期颐茶寿,目标昭然,即使不可心存奢望,知足常乐,能多活一天,也赚了两晌,多复何求。儒家视“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为人生最高境界。孔子只活了73岁,八十岁而后,九十岁,一百岁,人生境界该如何提升?他尚未体验到。孟子虽然比他多活了11岁,也未能续写新的篇章。今人与时俱进,必有设定更髙境界的续貂人。
本人自幼效前贤“立德、立功、立言”修己,业绩浅薄,花甲退休,公职专攻已成过去,唯余杂文情结可伴终生。然而心仪杂文六十有年,对杂文真谛却至今知之寥寥。本人曾对自己杂文生涯概括为“四手”,但只具形表而未及深蕴。杂文实为何物?何谓合格的杂文作者?仍为悬疑。文友孙建邦曾说过杂文作者应是思想者。应视为破题之论。与此照应,杂文事业就应是思想者的事业。不以思想者自觉涉猎杂文,不把杂文事业当成思想者的事业来干,只能算即兴为之的匆匆过客,不能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杂文作者,更难望及杂文家桂冠。
所谓思想者的事业,包含三个层面。杂文的本质是批判精神,没有批判就不成为杂文。杂文是扶正祛邪的利器,盛世的雅颂,乱世的离骚。杂文是“人学”,以关注人类命运前途、自由平等、维护人权为己任。注重思想碰撞,以思想干预思想,激假丑恶之浊,扬真美善之清,促成灵魂净化,影响并改善社会风气。
就杂文作者而言,也包含三个层面。首先要有明确的以思想者面目入围的初衷,有强烈的以思想者身份品评世象的愿望,并非仅凭一时一事的即兴。二是要有思想者的胆和识,善于从世态万象中发现问题,敢于面对不平事发声,激阻碍人类社会发展进步之浊,扬促进人类社会文明进步之清。三是要有思想者的犀利,观点鲜明有力,文笔酣畅淋漓。不随俗媚世,不玩“小摆设”,不做文字游戏。说来容易,真正做到难能可贵。而且这只是最初始的目标,而要从思想者到思想家,不仅存在量的差异,还要有功底深厚的质的升华。
很难要求每个作者的每一篇杂文都是高水平、高质量的思想者视角、胆识和功力的产物,只能限于尽力而为。我们只能试图在一篇杂文中尽量在某一方面或几方面显现某种思想者的眼光、胆识和功力。而且不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憾。古今中外,顺千人诺诺易,行一士谔谔难。而思想者之所以为思想者,就因其能从千人诺诺中发现切入点,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概,发出闪光的谔谔之音。
这在生活中机遇是随处可获的。置身康百万庄园,以政治家眼光,必然看重其封建剥削见证,忆苦思甜阵地作用。从历史学角度,一定会对其封建家族传承脉络感兴趣,社会学家则会从其几百年传承不衰的风雨历程中,提取家风家教精髓。作为以思想者自励的杂文作者,最好是对各家认知兼而有之,但不能只对上述任何一家的见解随声附和,而必然要从思想者的角度,以思想者的敏锐、评判,对类似的“地主庄园现象”,及其反映出来的在人类社会阶段中的作用,包括上述各家评价和利用这类遗迹的观点、作为,以思想家的眼光,作出思想家的思辨和评述。
严格说来,思想家应超越各家各派的门户之见,超越时段和楚河汉界,对世象持客观公允的立场,表现尽量符合人类共识、追求和期盼,见解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以此为基点,他可以藐视任何权势,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一般人很难做到。杂文作者涵盖诸子百家,本职专攻门类繁多,就多数而言,只要在世事浩繁、人心浮躁中保持些许独立思考,表现一点难能可贵的从容和冷静就够了。
回顾本人杂文生涯,“四手”中的前“两手”,都是紧跟大潮随声附和,人家喊打我挥棒,人家虚夸我吹号,自以为在写杂文,编者也当杂文编发,实际没有自己的思想,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杂文。独立思考,在现今格局下,对于“公务在身者”是难题,弄不好会妨碍“保持一致”,施行须慎之又慎。摆脱了公务,领域就相应宽松了,可以更多地施展思想者职能,可以无所顾忌地思我所思,从我所欲,偶有所得,写之成文,只求尽兴,不计获取,不合公媒时宜,尽可留档存照。只有如此这般设想和作为,才能不负于“与杂文相伴终生”的誓愿,不枉此生混迹杂文界一场。
作者简介:黄秉忠,笔名华实,湖南武冈人,洛阳日报原副总编辑。洛阳市杂文学会创始人之一,首任会长,现为洛阳市杂文学会顾问,全国首批14名受表彰的八十岁老杂文家之一。出版有个人文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