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里有什么
文/谢芳芳
从家七楼下来,缓慢穿过迎宾路,过十字路口,人稀少,车辆稀少,这是庚子年正月初二,阴沉天气里留下我一串串阴沉的影子。我飘过交通东路,口罩里有很多沉重忧虑气息,使我呼吸急促,总感觉有难以想象的危险在不远处寻找我,就要击中我,进入我的身体。
寒风中,因恐惧,冷得刺骨的感觉消失不见,替换成铺天盖地的渴望。渴望,自古以来热闹的春节,路上有一个行人,哪怕一个也好啊!我承认,几十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团圆圆的春节。小时候父母为我们营造一个幸福的家,现在,我至少每年可以见到我优秀的学生们,听他们分享自己的故事和经历;或者他们的美好爱情。但今年,我打电话给他们,取消来拜年。时间就这样告诉了他们:今年不聚,是为了以后长久能相聚。
快到单位了,还是没人,宽阔的长长的马路,干干净净的,但只有我一个人享受着空旷世界蕴藏着的很深的寂静,就像一口枯井,无汩汩水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莫名的担忧。行走着,风吹出的寒意被我弱化了,被特殊的疫情弱化了。我渴望雪花飘飘,渴望雪原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到半山帝景小区,过马路,下三十九级台阶,就见到了今年第一次盛开的两树梅花,右边几十棵樱花树,全部举着粉红色心思。风,洗劫了它们本来娇羞的面容,惨白里只有羡慕梅花的眼神。一朵一朵数下去,一树二十五朵,一树十九朵。然后走进樱花树林,一树一树地找寻,看能活下来的梅树有几棵,围着陈少梅美术馆周围走了一遭,竟然有七棵活下了,太不容易了!有点想哭,似乎是劫后重生,活着,就是幸福。有两棵仅开一朵花,那开出一朵花的是何等珍贵,小心拍下来,珍藏着。转身,准备开门进办公室,值班喝茶。
突然,看到了一个穿黄马甲的环卫工人,在陈氏五杰铜像前捡垃圾,我一阵风似的小跑向她,一边大声打招呼:你好!春节好!向你拜年啦!
她看到我跑过去,像躲避瘟神一样,急匆匆走开了。不,准确地说,她跑了。
我小小心脏狠狠痛了一下,紧接着安慰自己,我不是看见了一个真实的人,只是产生了幻觉。

三月,桃花开了,红云一片,无论哪个角度拍照,都很美,只要一枝桃花斜逸在灰瓦白墙一角,胜却人间无数。最爱这些桃花儿,不久就有桃儿长出来。时间最公平,守护着,守护神一样。桃儿成熟季节,想吃就摘下来,酸酸的,肉质紧,个小,就是小时候没有改良过的品种,叫毛桃。小时候的场景飘进脑海中,这种桃不好吃啊。摘多点,洗干净,用针一个个刺,放锅里加红糖和盐煮,锅里的水,慢慢变成红色,舀一杯喝,酸酸甜甜,却好喝。水沸腾一次就好,捞出桃,暴晒,就是果脯。一颗一颗慢慢吃,一定能吃出时间里的味道来。倒是杨梅树遭殃了不少。去年,周围几十棵杨梅树结果多,酸甜适中,散步的人都带着大袋子,一袋一袋摘回去,泡酒。只要几天的时间,红红的杨梅全部被一扫而光,树枝被毁了,惨兮兮的样子在寒风里瑟瑟。桃树因为果实不如人意,反而侥幸存活,每年开出一片锦云,烂漫这个季节,醉了行人的心绪。
没有公交车,我可以照样回家,走回去啊。值班到点了,没吃中饭,还好,有过年的零食,但吃不惯,老了,对很多甜食无声抗拒。毫不犹豫的选择喝茶,喝出一身汗水,也不爱开空调。有个朋友说我是苦行僧,我哈哈大笑,江湖上已经不流行苦行僧了。应该是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也是一生选择的方向。没有理论依据,也没有美德支撑。生活中,我们尽量少点刻意和美化,多点随意,就是治愈。
正月初二,下午五点,饿着走回家,听到远处有鞭炮声。此时,我的思维异常活跃 ,极好,我以为是喝茶喝醉了,走成了一串是是而非的影子,飘起来的是心绪。
时间里有什么?普鲁斯特说:时间里藏着美学和灵魂的真实。
2020年正月,初二

作者简介:
谢芳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出版文集《爱如空气》、《浅浅》、诗歌集《香楓有约》和小说《明信片》。供职于衡东县文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