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峰，1955年出生，居吉林省双辽市。现为长春作协会员，《诗刊》社会员。
雪原中，假如谁鸟瞰我
文/马艳峰
1、圣水湖之浴
闯过七百里红尘
我投进查干湖的怀抱
身上的汗水和衣裤
有闹市争名夺利的味道
用圣水将它洗净
连同兜裆的遮羞布
在查干湖里
渴望洗濯心灵
对地位、金钱和美女失忆
俨然成一种淡泊和超俗
在水的家族里
我放牧船帆和鱼儿
喂养着蒹葭、荷莲和飞鸟
乳娘查干湖，我怎么办呢
上岸，再重返都市里
怕被物欲横流劫走
逼迫成有色有味的水
2、初冬，这样是真实的
删去飘雪、寒风这些虚拟
河水拥抱着唠悄悄话
仅有的几块冰碴逐渐消融
太阳的目光依然热情
山河林畴进入冬眠
奉献一切，没贮藏什么
用内心和裸骨过冬
在人们贮藏秋天粮食时
我收藏金秋的层林尽染
还有青纱帐秋歌
还有湖澈鱼肥蛙叫鸟鸣
用这些拥满我的隆冬
初冬刚刚翻开几页
体感初冬的血是热的
热情的目光抑或阳光
目送秋的最后几个侨民
荷莲叶绿和草青等等
我若是把这篇初冬写大
它长千里高千里
用这屏障挡住远处隆冬
袭来的响箭和暴雪寒风
我和初冬向走远的暮秋
施拱手礼再送他一程
不握手，初冬的手
不忍心传递寒冷
假如，有雪花飞舞欢送
3、查干湖，冬捕
哈达铺成千里冰封
长生天不老的梵乐奏响
圣水湖被唱得广阔又高远
太阳伸展千手
把冬捕的火炬点燃
天空回荡悠悠的满蒙汉长调
长生天永远不老
冰层下鱼群争着往网里钻
吉祥圣火越燃越旺
映红了满蒙汉人
脸膛绽放出丰收的容颜
捕鱼季，鼓号震天
安代舞，围着圣火转
披红戴花的冬捕壮汉
饮罢几大碗关东烈酒
驾马车奔查干湖冰面
拉出一网又一网鱼
头鱼诞生在小康实现的这天
鱼跃成一幅吉尼斯名片
名片嵌进中华上下五千年
喜悦的冬捕汉子猛然回眸
一队队身着圣袍的少女
守护在圣火神坛
仰望碧天白云上的云巅
一片无际的梨树林
洒下漫天的洁白花絮
这分明是满天白鸽在盘旋
4、这座山
以前攀登这座山
欢迎我的有峭壁和苍鹰
橡林、鸟群、四季雪、狐和獾
好多年以后
我爬着上山
偶尔见到树、鸟、小动物
裸体的山想诉说这些年
忘记是从哪年开始的
我走着就能上山
山蹲的很低，低过人体的海拔
身体被岁月淘成了深渊
这座哈拉巴山
哪儿去了呢？我才想起
能思想会掠夺资源的人类的
开山炮声
把我的心炸碎成岁月残片
今天的这座山还在
在《哈拉巴山传说》里
传说里的苍翠青山是
染绿的乡愁
5、雪原中，假如谁鸟瞰我
谁鸟瞰这片雪原
无边无际的留白里
似乎不存在我
我在雪原里跋涉
是朦朦胧胧的一个点
是朦朦胧胧的一条足痕线
没寻思这是哪片雪原
只是一个心眼闯(爬)过雪原
我这个点时隐时现
我这条足迹线时隐时现
若有人在远山高处鸟瞰
这个渺小比渺小还渺小
雪原上的黑点有时零乱
是我的足痕寻找干柴
来点燃我的人间烟火
我的足痕线曲曲弯弯
是在躲避雪下的沟堑
我嚼过雪充饥
我想把一泡尿当甘泉
我没舍得喝最后一壶烈酒
而是用酒把雪原点燃
我记得我没走出雪原
染白的鬓发和风雪撕打一起
碰碎过寒箭和绕过陷阱
我只是一个点或模糊的线
广阔的留白，任后人填写
6、雪夜箫声
雪夜扳着冷面孔
父亲对着玻璃窗吹箫
箫声在窗上勾描憧憬
直到月落星眠
他就收拾起竹箫睡觉去
在梦里点燃明天的炊烟
父亲的愁云绕在烟囱上
还有绕在烟囱上的箫声
当玻璃上寒冬被箫声融化时
父亲就认为是开春了
猛啁一杯酒，卯劲准备春耕
那一年雪夜里患重病的奶奶
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父亲吹着竹箫
箫声凄凉了夜色
箫孔悲鸣加重了父亲的哭声
父亲以后再不吹箫了
他咽气前说将箫扔掉
我违背了遗嘱
我吹响父亲的竹箫
这十多年的每个雪夜
箫孔内都飘荡出笑声
飘出满天盖地的雪花
那边的父亲把雪花看成梨花
当看到雪夜里的红灯笼时
肯定向我要他的那把竹箫
202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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