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肘山
你要做一些必修的功课,把开水冷却,
把汽车加满油,把城中的花粉抛在脑后。
山中是空旷的古都,橙色的梯田
向着龙肘山一排排铺开。
一些索玛花含苞待放,松尖的露珠胜似莲子羹,
你用平静的心情拷贝山间的风,
头上的云。你说,一年就几个月份,
没有一个月份是正确的,是经过餐风露宿的。
车子无法过去了,前面的路开始变窄,
那些土暴露在树根下,像云雀起舞。
你希望自己被安顿,在溪沟边注视着水下的鹅卵石,
那些水流阵阵涟漪,像褶皱的丝绵被。
前面是没有经历的山,
后面是陡峭的过来的路,
此时你站在GPS全球定位系统前,遥望着远山。
山上的雪终年不化,白白点点,衬托着一些光辉,
太阳在云层里努力攀升,
丝丝阳光把整个山谷隐隐照亮,
你身后的空间顿时罩着更多的人,
那些人在巨大的空白中无处藏身。
西佛寺
你必须认识一种小,有汤有肉有骨头,
有很浓烈的水气在上升。在小的身边,
你怀念策兰,拉金,托马斯,
不怀念我,我的语气柔软,酒气穿肠而过。
你写西佛寺,没有写禅宗,对庙子大不敬。
你写西区,写你的后花园,
几个吃樱桃的美人,你写啊写啊,
写不进一个小,一个大字。
佛不吃肉,也不喝酒,更不啃骨头,
你吃杂粮,喝烧酒,不得关节炎,
你的水龙头坏了又好,好了又坏,
时好时坏,你的前列腺,你的好脾气
处处有西区,西区,一个大杂院,
住着那几口子去了成都,都江堰。
我看到你的小,你的字,还在玉泉广场散步
打扫卫生,一群孩子跟着,在你身后
嘴甜甜的,酸酸的。一个喝酒的高人
得了痛风,他在床上平躺,呼吸,叫唤,
你无法坐视不管。你带着你的小,
去看他,他的大肚子,他的疼痛,
掩盖在二院的住院部二楼。
巴蜀
你生于古老的巴蜀,一股穿堂风
呼呼而至,风的孩子也有性别歧视。
拖儿带女的的河流,远方的家,
那些河流凌乱地冲刷着石头。
石头上的狮子与龙依然安睡,
你在桉树下藐视着走来的族长,
他的教育日复一日,从没新意。
那是一个混合着油菜花与菜籽油的下午,
你渐渐消失在原野,转身走向别处,
别处的母亲没有醒来,
你听到内心强大的呼吸,
静止的愤怒终归平静,
更多的人是多么消极,你跟紧着少年的
衣裙,悄然滑翔于胸膛。
多么辽阔的市井,无需你浪费激情,
在生理周期,你坚持着,
星辰逐渐形成,云朵突然布置,
你挖空心思保持着州河的河湾。
河湾处凤凰山照耀着青山,
你丝袜一般的情怀完全坠落,
滑向寂静的门童。
大巴山
大巴山的石头是沉默的。
我坐在一块白皙的大石头上,
更加沉默。
远山和州河,从没有打扰
彼此的边界。
山河锦绣,犹如母亲的醪糟,
醉心于院前的落花。
大巴山早早地高过我的头,
站立起来也顶不过一小片云朵。
家人已离开,
去寻找祖先的碎骨,
苍穹依旧,我看到的山是如此巨大,
落日把整个山梁纳入胸怀。
这是何等广阔的胸怀?
看着落日在州河的岸边
缓缓降下,夕阳下
我们的孩子喜欢聆听,
他们在等待着祖先们归来。
另外的脚步从身后的密林里
静悄悄地传来。
深陷的老街
爱过这古老的街道,老街的巷子,
木房子下肥皂的气味。
在湿润的清晨里,
那老钟表工在叶子烟中过足了瘾,
他老在州河里放长线钓大鱼。
他的手不停地颤抖,
突出的血管里,他瘦下去,瘦下去。
他咳嗽着,上午的阳光照着他的脸,
鼓起的眼睛看着我,我低下头去。
我的两个女同学,
过早坐在摊位前。
街上人少,这头可以看尽那头,
年少的羞愧使内心收紧。
巷子里我听到自己的心跳,
像一个小偷,我听到的整个是咳嗽,
是所有过街老鼠般的胆小。
好几年,我都不敢走这条深陷的老街。
时光弥漫在紧张的空气流。
但我爱过渡船的汽笛,
两三声长鸣,
河面上的雾气顿时消失。
渡船的身后,
整个州河的寂寞在水上翻转,
非常远。远处,河水从
远山的中间穿过,然后合拢。
镇子坐在背风之处,
从时光中穿过,仿佛从没有达到。
州河的中间
你有尼龙绳的热情。
你背着手,做着准备,
在河湾里选好一块地。
青松林里的墓碑朝向黄昏,
那夕光,在无数的日子里经营。
桥上这头,那头,都是上坡。
桥中间河水泛着黄色,
泥浆裹着枝条。一个醉汉喊着号子,
他的上半生肯定是纤夫,
他的小木船在州河的中间,一直不靠岸。
桉树上斑鸠飞起,抖动着,
清晨的雾气在河面上煞是好看,
飞蛾在光里穿梭。
石板路一直延长,延长到水边,
那些妇女,临街吐着瓜子皮。
平静的时辰就这样简单,
她们起身,在水流声中埋下头来。
她们折叠着衣服,被褥,
风一起,发丝凌乱扬起。
发丝下,勤劳的汗水从没有休息。
仁慈的渡市
他靠在门板上,无聊,吐着口痰,
东张西望,然后把眼光停留在地面:
周围的蚂蚁忙着运输,
深冬的阳光洒满地板,
万物安静,
蚂蚁们前仆后继,可以为他死。
渡市镇是仁慈的,
仁慈的如那些女婿。
他们是结拜兄弟,在街口,
破旧的竹藤椅是一种标志,
藤椅里坐着的人,不断咳嗽
不断背对着蓝天下的石板路。
时光从不会为一个人停止,
即使州河也是。
那人起身,融入到昼夜去。
他的烟袋搁在座位上,
他的声音已从房前绕道到后庭。
整个过程,没有连续,也不分散。
他摘着豆荚,
弄堂的风掰开石缝,
没有一粒尘土被吹走。
那棵古榆钱树,落下碎碎的花,
在镇上飘来飘去。
一些人走过去,又走回来。
西师街
无聊地徘徊在西师街,
电影院前的大花园拥簇着黄桷树。
树下,爱情中的女孩
取出婚姻的命数,
她的身段分开大一与大二,
她银子般的丝绸与清香,
在课间休息中,开始松弛。
无聊地等待,
忙活着酒与刺激,
还有预留下来的平静。
在电影院,我的孤单一如饭馆女老板
清新的客源。她无法阻断优秀的现实:
深冬的电影将聚集在黑白交织的课桌间。
在树的两旁,
一直举着激情的青年。他们为命运焦急,
也为爱情疯狂。
操场边跑步的青年,
凳子上读书的青年,
教授的脚步赶不上趟,赶不上蜜的深蓝。
切开每股南风,
闯入水塘,乔木林。石板路回响着清脆的哀鸣。
那陪读的少女,
正采摘着水珠。她不理会身外之物,
她满心投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从周一到周六,藏身于风尘的银镯。
柴市街
你后者居上,援助着青草,
无克制地抑制深夜。你疲倦了。
青春的荷尔蒙重重摔打柴市街:
窗外的灯光打扰着行人,
鸡毛被风轻轻地卷起,
吹向街的塑料桶边。
你没有依着那些罪恶,
而且你想逃离那些录像厅,
每次都是悔意。
没有中医院,城市注定是失败的。
那白天探出窗口的头颅,
如今已远嫁他乡,为他人妇。
深夜里没有冬的寒意,
那星空,那天上,那人间,
恍如某个官员,他们的时差,
为一碗红汤面所不容。
你失望在红旗旅馆,
静止的深渊,你含辛茹苦。
州河记住了你的地址,
在街心花园,在达巴路口。
你荒废着,把口痰吐向报社门口。
门卫睡着了,整栋整栋的楼房,
打着呼噜,有几声鸡叫刺破夜空。
红峰
那一带的雪崩,把大青石拉裂,
犹如地震,深入到河谷。
那死亡的高峰,
在盛夏之余,搂抱着奖赏。
碧蓝的河沟里,石头沉睡在村庄上。
哦,童年,那香樟树下
露出松软的乳沟。
含羞的孩子,他在蓝色的血管中挺进。
人世间的媳妇,晾晒的被子,
一如无边的穷困,无边的潦倒。
他躲在青砖瓦房下数星星,
他的寂寞是被拆散的树枝。
没有疼痛,没有病倒。他的父亲,
在背光的不眠夜,
对着墙壁抽烟。他努力想抽光自己。
月光赶不走蛐蛐的叫声,
风贴着脊背轻舞,
他在树下望着,雪照着他的眉头。
他的脸菱角分明,山晃动,
亭子稀疏。他在红峰一带默默无闻。
平地帖
没有遗传的热烈。这平地中的葡萄
代理着路途。
两边的松林两袖清风,
带着我走错路是正常的。
活也是成长,
在那拐弯处,消息来的正好。
乡村忘记了鸡鸣,蓝的愈多,
云朵就愈来愈少。
以少胜多的风没有马的蹄声。
背弯处,我相识七月的瓦房。
方山下,山都变小,峡谷犹如底盘,
一些地方被深海淹没,
一些地方被擦出火花。
云南就在菊花台外,
松涛下,两岸的江山倒影在江面上,
一如深夜的手机被雷声震响。
平地在半山腰梳洗。
牛羊与皇帝在视察,
没有人去打搅那对鸳鸯,
乔木里,石头被晒黑,
广阔的荒凉并没有生气,
哪怕一棵暗暗发笑的树,
也见证着天空下的电线杆。
山顶商定好每次的间距,扑向远处。
数着山,也抱着桃子,
在黄昏的呼喊中,抵达秘密的风里。
渔门赋
管住自己,不许你辞职。
清早的露水在黑树枝倒立,
金黄的曙光比树干笔直,
那稻田的蔬菜被薄霜盖住,
像盖住一床丝绵被。
从车里走出来,路边的生意火爆,
本地口音,咔咔地踢着小石子。
渔门仿佛还没从酒糟鼻中清新,
镇上的米线馆挤满了客人。
一个不认识,他们熟悉又陌生。
一座桥分开两岸的居民。
水库蓄满书籍,我一本都没有读完。
对岸的农家乐在水中升起,
白雾弥漫,初冬卷曲在空无里,
从任何方向看,这里都有黎明的星辰。
搓着双手,被口腔的热气所伤,
那走过的大娘,她在渔门守护爹娘。
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我是你的寒流,
势必没有风向,势必乱戳。
西伯利亚,我是你的蓝冰,
势必没有温度,势必寒气逼人。
西伯利亚,我是苍穹低悬的钢铁,
生硬如拳头,如血管,如死人的
双眼。我是背叛的火焰,
我是生锈的栅栏。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的河流,
是这短命的帝国。
催命的远东,有人在白纸上写下:
呼啸,呼啸的大雪。
那人斩钉截铁,
那人关在集中营,
他势必会敲击骨头,
他清理更多惨痛的鲜血。
一直在读,这样的情节:
一个伤口感染的人,抱着脚取暖。
西伯利亚,我是你的寒流。
每一次站起,都意味泪流成河。
曾蒙,四川达州渡市人,本名冉超,现供职于四川攀枝花市中心医院,毕业于西南大学。少年时代开始发表大量作品,并被收入多种选本。前期创办中国艺术批评网,后创办中国南方艺术网。出版诗集《故国》《世界突然安静》等。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等多种语言,数次获得国内外诗歌奖项。
千山苍莽逶迤
碧空万里
快要熟透的稻菽
起伏奔腾
夕阳下
一望无垠
追逐秋的韵味
青山水滨
远方的山垭里
等候月亮一起远行
晚风送爽的摇曳里
眨眼会意
如此柔情!
驰骋天地
品又妙不可语
不经意
微风,秋虫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