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岁 姑
文/王安德

岁姑离开我们很久了,本不想提起她,怕勾起我和表弟表妹伤心。但每一次上堡安原,不由我向“那儿”瞅上几眼。
“那儿”是岁姑的墓地,我说“岁姑干活累了,她长眠在那儿,静静地歇一歇”。
我想去看看她,再次听一听岁姑甜甜的声音,吃一口岁姑亲手做的燃面,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不,岁姑的微笑,岁姑的影子一直就在我的心中。
小时候,也就是我还不懂事的时候,爸爸在城里工作,妈妈忙家里和村上的事,把我托付给婆婆和岁姑,还有那正在上学的哥哥和姐姐。
我有些调皮捣蛋,时常不听她们的话,老是惹大人们生气。
在我幼小而又漠糊的印象中,岁姑长的很秀气,很宜人,讨人喜欢。她会唱戏,而且唱的很好听。
逢年过节的时候,村上排练了《红灯记》样板戏,岁姑唱的是李铁梅,是在家门前那个台子上唱的。
她演过多少次,我并没有印象,唯有的那点“漠糊”在我心里藏了一辈子。
岁姑长得很漂亮,很美,我不用言语去描述,这是我终生的骄傲和自豪。

岁姑出嫁后,我也渐渐长大。婆婆要去姑姑家,少不了我的陪伴。
还沒去岁姑家,婆婆就唠唠叨叨地对我说“你姑家是个大户人家,你那婆(姑父的妈)家法家教严的很,规矩又多,到那去,你要懂礼貌”。
婆婆的话我记住了,但是,那年我又小又调皮,早将婆婆的千叮咛万叮咛丢到脑后去了。
第一次跟婆去堡安,是翻高门沟去的,坡陡沟深,羊肠小道,缠着小脚的婆婆全然不顾,拉着我越走越快。
半早起,我和婆到了岁姑家,她的家是个四合院,挺严实的,我看着就有些胆劫、害怕。
来到她家,亲家见亲家,既大方又热情。一位老婆婆走过来,急忙招呼我们,我婆忙拉过我,说“快叫、这是你婆”。
就是这一声“婆”,让这位老人特殊照顾了我好多年。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态度温和、容易接近的老人,她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溫和地说“娃真亲,婆给你拿好吃的去”。说罢,她走进屋里,拿出几棵洋糖,塞到我的手里。
虽说几十年过去了,我也由幼童变老,但这位婆婆和善安详、慈祥的面容永久地深藏于我的心中。

岁姑家去的多了,她家那棵皂角树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
那年,我长大后,因为逃学和妈妈闹翻了脸,就逃到岁姑家“避难”。
姑父和岁姑对我很好,一日三餐总是做好吃的,饭后,坐在屋檐下,望着那棵既粗又大皂角树,姑父反复地给我讲着皂角树的故事。
我听的如迷,姑父讲的神奇。望着那棵十几米高的皂角树,树冠如盖、罩住了岁姑家屋檐下那块地方。
岁姑听的有些烦了,就对姑父说“娃儿还小,别再说那不着边际的话”。
岁姑端来开水和一些好吃的,放在小桌上,又在讲“娃听话”的故事。
这次逃学,我在岁姑家“逃”了几天,终于在姑父和岁姑的甜言密语的劝说下,决定回家上学。

岁姑屋院的那棵皂角树,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承受了风霜雨雪,翘望了日出日落,沐浴了月圆月缺,领略了晨昏交替,咀嚼了红尘的溫热冷暖,品味了人世间悲欢离合。
姑父说“这棵皂角树,在周围十里八乡是很难找到的”。
回家,我有些无奈的感觉,在岁姑家住的时间长了,她们的热情似呼超越了父母的情感,我真的不愿意离开这个温暖的家。
回家的那天早上,岁姑早早地起了床,在灶房里一阵阵忙绿,她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酸拌汤”,碗里竞然美美地打了两个鸡蛋。又在我的祆包里塞进去几棵洋糖。反复地叮咛着“路上别贪玩,小心弄丢了”。
姑父找来一根竹竿竿,在皂角树上敲下十多个形似镰刀的棕色的皂角,装在代子里,对我说“拿回家去,将它捣碎,和猪油拌在一起,做成“腻子”,天冻了,擦在手背上,防止冻伤”。

临出门,岁姑拉着我的手,有些不舍,我见她眼框里含着泪花,快要落在脸上。
“岁姑,你怎么了?”,“没事,岁姑有些激动”,说着,她走过来,不停地抹挲着我衣服下摆上的一缕褶痕。
我很尴尬,脸也鳖的通红,然而,岁姑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叮咛着“走路小个心,沟沟坎坎太多”。
这些话,我永远记在心里。
岁姑对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我想岁姑,也就跟想自己的妈妈一样。
我恨那个可怕的病魔,是它夺走了岁姑年轻的生命。岁姑的一生,虽然走的不是很长,很远,但是她的一生走的很直,没有拐弯,没有遗撼,人们说“岁姑很勤劳,很辛苦”,是的,姑父和女儿都在城里上班上学,她一人留在家里,干了地里的,还要干屋里的,瘦小的身体让苦下的又黑又瘦,病倒后,家人

想尽一切办法去医治她的病,而她并不在意,反而非常乐观地说"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歇几天就没事了"。
岁姑很坚强,更很自信,她在与病魔进行着坚决的抗挣。
突然有一天,表妹打来电话,说妈妈出现了异常情况,我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岁姑在城里的家,看着她黑瘦黑瘦的脸和企求的表情,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的心好急,好急,我蹲在岁姑的身傍,啥话也不敢去说,她干巴巴地噔着双眼,瞅着我,嘴唇在微微颤抖,我似乎听到"岁姑要走了,好好工作"。

我真的想嚎啕大哭,但是,我不敢哭,我勉强地对岁姑笑了笑"岁姑,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有些崩溃,我冲出屋门,偷偷地哭泣着。
岁姑走了,走完了她圪坷不平,艰苦朴素的一生,她在村里的几位女伙伴哭的死去活来,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岁姑的名子"民歌,一路走好!"

作者简介:王安德,男,1960年6月出生,大学文化,中共党员,陕西韩城卫东人,1980年参加公安工作,历任副乡、镇长、政法副书记,派出所副所长,所长,交警大队副大队长。自由撰稿人,文学爱好者。现系韩城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参与韩城公安史志编写工作。几年来,先后编写《红色家庭》、《韩城美食》、《白叶树梁》、《暴乱冶户川》、《201》、《红楼苑》、《过年了》等中长篇小说,撰写的《我的女儿是第一书记》在省委组织部“傻老头”工作网站发表,并荣获全省精准扶贫奖,《白叶树梁》被连载,部分文稿在西北城际都市头条、韩城文学创作园地、韩城文学社网站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