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根    120

文/三木秉凤

 

         无为的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可能难倒很多人。《道德经》“为无为则无所不为”曾令笔者大惑不解！“为无为”如何能致“无所不为”呢？后观儒家经典《中庸》中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之时，“无为”之惑才渐趋明朗起来。禅宗将人生境界分为三个层级，首层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其次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高层次又回归本始“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此三境界就是人生觉悟过程的最佳写照。若单从生命发展历程来观，人生“无为”到“有为”，再从“有为”到“无为”是个必然之道。童稚之无为，在于不知“有为”的内涵，青壮之“有为”，在于力图放弃“无为”，积极开创世界，老年之“无为”，在于悟丧“有为”之烟云过客，放下“有为”回归顽童时的本然状态。道法自然，人生之序恰恰就是从“无为”到“有为”然后回归“无为”过程。

        反观儿时不知“忧”为何物？因为无为无虑故无为无惧；青壮年代血性刚烈，人们追名逐利，胆大妄为，具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敢有为精神以及改造世界“舍我其谁”的冲动；人至中老后“万理已透”，方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从“有为”渐次走向“无为”，直到暮色黄昏彻底进入“无为”之境，望遍天下尘凡，万物于我何干？

        生命无为过程与社会无为大治常常殊途同归。二千五百年前思想家老子提出“无为而无所不为”的社会治理模式理念，记得上中学时，我的哲学老师曾因此批评老子是消极无为封建思想的代表人物。然而“无为而为”的思想经过西汉初期“文景之治”和大唐初期“贞观之治”等政治践行，竟然开创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社会大治局面。“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已经成为无为而为的飞来之笔，沉杀长河，青垂历史。无论自然现象还是社会现象，其本质运行轨迹及其依据的规律，若无外部因素干扰，各事物内部及相互之间大都形成相对稳定的生态链条无缝衔接状态，而且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皆能和谐共处，《中庸》称之为“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如果人类对这些自然及社会生态链条进行人为干预，就会打破它们本有的规律性平衡，这就是老子所言之“有为”。反之，如果我们顺乎事物本有的内理及规律，并运用这些规律最大限度的服务人类，实行无为之治，这就是“道法自然”，最终达到“无为而无所不为”之“上和天意，下顺民心”的目标。尧舜时代，统治者“垂衣裳而天下治”就是无为而治的典型写照。

        无为的内涵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时期不同历史人物皆有不同解读，就像昔日中学里哲学老师解读老子无为是消极思想一样。老子的无为思想也许从《易经》太极阴阳文化中得到启示，《易经》的原理就是将事物“内理外象”化，无为与有为的结合就是阴与阳的结合，就是内理与现象的结合。无为并非不作为，而是遵循事物本有的规律去順势而为，按照事物的自然之“道”行驶，反对使用外力来逆性干预事物的自身发展，如此，“无为”才能达到“无所不为”之“小德川流大德敦化”目的。若人类掌握了“无为而无所不为”的真谛，将令人们的各项活动都循于“道法自然”之中，这将是世界大同社会的一种理想存在状态。孔子告诫我们“有为而有所不为”，老子引导我们“无为而无所不为”，有为和无为哪个更好？从“有为而有所不为”到“无为而无所不为”，其实五千年的中国历史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只是历代统治者都喜欢“有为”政治，喜欢干出点惊天动地之事，或名垂青史，或遗臭万年！

       人生之乐在于体悟到“无为”之道妙，清净自然，心态平和，与事无争，智出若愚。我尚未老态龙钟，对于耄耋年境的“无为”还不敢妄加武断，其实从少壮而迈中老之历程，其境界就是一次从“无为”至“有为”再从“有为”回归于“无为”的循环变化之旅。这也是人类社会来源自然将来还须回归自然的顺序，我用通俗的话结尾，就是叶落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