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稻花香(中)深呼吸
一
莲香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满面泪水,两眼无神。两万块钱啊,几年的收入!本来是计划今年秋收后,把住房改造一下的。村西头在外做玻璃生意的张维谦新修的二层楼房,也只花了三万多元钱!
张维福毕竟是男人,孩子的哭声惊醒了他,自己为人夫,为人父,是一家之主!现在,买肥料、农药急需用钱,自己不能像女人一样六神无主!
张维福抱起哭闹的孩子小声道:“莲香,你不用太伤心,你把孩子照顾好,我马上去找村支书跟他一起去镇派出所报案!”
莲香抹了一把泪水,站起来接过孩子,孩子一到母亲的怀里马上就破涕为笑。莲香望着丈夫开着手扶拖拉机远去,心里五味杂陈,是希望,还是失望,决定权不在他。
夏扬州书记要去乡政府开会,自行车龙头上挂着个公文包,才骑上车就遇到开着手扶拖拉机的张维福。
“夏书记,我要报案!我买肥料和农药的钱被人偷了”夏书记被张维福一把拉住,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张维福赶紧扶起夏书记,又把昨天晚上钱被偷的情况讲了一遍。夏书记心里一个“咯噔”,马上把自行车往车厢里一放,随张维福一道坐上他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往镇派出所而去。
下午,莲香家就有警察来了解情况。村里的人好奇心重,一会儿功夫,莲香家附近就聚了不少人。邹贵也来了,他见莲香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眼睛又红又肿,完全没了昨天晚上的精气神。“狗日的张维福,一回来就惹得莲香闹成这样!”邹贵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又不便多问,悻悻地回到自己家里,肚子咕咕叫着在闹革命。单身汉就是这样,已经下午,他还一顿饭都没吃。
民警很快在邹贵昨天晚上蹲过的地方,发现了一枚襄阳牌烟头。负责此案的刘队安排警员:“重点排查村里爱抽襄阳牌香烟的男子!”
与此同时,夏扬州和张维福也在村支部会议室里紧急商量着湖田施肥,治虫的资金问题。夏扬州对张维福说:“你不用太着急,案子会破的。肥料款我来替你想办法,我这里有五千,你先拿去用。前几天邹贵的两个在外做生意的姐姐每人给他寄来了两千,我去给你开口应该没问题,还差多少我们再去各村民家走一趟!”
急匆匆,夏扬州与张维福来到邹贵家。看到书记上门,邹贵赶紧敬烟:“书记大驾光临 寒舍蓬荜生辉,我这里只有襄阳烟,您不嫌弃就来一支,呵呵……”
至于张维福,哼,才懒得理他!多好的莲香,被他这头猪给拱了!看到他就来气,莲香的眼睛又红又肿,还不是被他气哭的……邹贵还以为张维福两口子吵架,根本不知道他家的钱被人偷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派出所的怀疑对象。
夏书记接过邹贵递过来的烟,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张维福家被小偷光顾,买肥料、农药的钱全没了。你两个姐姐经常给你寄钱,汇款单都是我转交给你的。我知道你人善心直,又不乱花钱,你先借给他买肥料急用吧,案子破了就还给你,要是案子一时半会破不了,就等地里收了还,我担保!”
邹贵瞥了张维福一眼,原来莲香是为这个哭,自己错怪了张维福。二话没说就进房去,抱出来一个箱子,从裤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当着张维福与夏扬州的面就打开了。只见里面全是十元面额的钞票,一扎一扎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共八千元。
“诺,我的钱都在这里,小时候我娘最喜欢十元钞,说是“晒田版”,我晚上一个人时,想我娘了我就数钱,能感觉我娘还在我身边……”邹贵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有点哽咽:“这是我两个姐姐寄给我的,她们要我把房子翻修一下,再找一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你急用就拿去吧,还钱的时候记得要还十元面额的!”
张维福没想到邹贵这么痛快,把找媳妇的钱全借给了自己。看他平时油腔滑调,有事没事爱跟女人搭讪,自己还总防着他,怕他打莲香的歪主意……他想不到的是邹贵借钱给他是看在莲香份上。
邹贵爽快,书记也觉得面子十足,见张维福走神就推了他一把说:“快把钱拿去买肥料吧,季节不等人!立个字据就可以了!”
邹贵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信得过他!”就忙着去洗自己昨天换下的衣服。张、夏二人对视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钱筹齐后,忙各自的事情不提。
二
再说郭德利偷了钱回到家里,其老婆梅子孕已足月,即将临盆,翻身困难,见丈夫回来就虚弱地叫道:“德利,扶我起来,我腰疼,想解手……”
郭德利虽然好赌,对老婆却好,赶紧上床把梅子扶起来,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希望她舒服一点。梅子只觉得腰腹坠胀,要男人把家里的大号盆端来,让他扶着自己慢慢蹲下来,郭德利见梅子蹲着太累,又把她扶回床上躺下来。如此反复,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梅子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就跟郭德利说:“你快送我去医院吧,我肚子疼!”
“梅子,你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郭德利跟母亲一起,用家里的农用板车送梅子去镇医院生产。
郭德利在板车上铺好被褥,郭妈妈搀扶着梅子,让她尽量舒服地躺下。郭德利在前面拉,郭妈妈一路安抚着梅子:“我说梅子,你也不用太紧张,女人生孩子都一个样,那就是一个字:疼!疼过了,瓜熟蒂落,孩子就出生了!”
路过镇派出所时,郭德利看到了去报案的张维福和村支书,心里一紧,心虚地低下头,加快了往医院的脚步。
夏扬州和张维福前脚离开邹贵家,民警后脚就把邹贵请到了派出所。邹贵不明白自己犯了何事,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呗,已经好久没去镇上玩了,就当是搭派出所的顺便车好了。
到派出所问讯处,邹贵才觉得自己真像是摊上事了。办案民警严肃地开始问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民警:“邹贵,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昨天晚上?”邹贵有点迟疑,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暗恋莲香,怕坏了她的名声。正所谓人言可畏,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问你话呢!昨天晚上在干嘛?去了哪里?”民警再次大声问道。
“哦,昨天晚上我在村里转了一圈就回家睡觉了,有问题吗?”邹贵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昨天晚上,你不仅仅是在村里转,还在张维福家屋外抽了一支烟,烟是襄阳牌的,对吗?”民警不再绕,直接进入主题。
“是的,我在张维福家屋外墙角跟抽了烟,襄阳牌,不可以吗?请问抽襄阳牌烟触犯了哪一条法律?”邹贵好心情地调侃起民警来。
是啊,邹贵在张维福家附近抽烟不等于张维福的钱就是他偷的。民警看他轻松调侃丝毫不觉得紧张,就不再打哑谜,直接说道:“昨天晚上张维福家被人偷走两万块钱,我们发现了你扔在现场的烟头,所以请你解释解释!”
邹贵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遇到郭德利的一幕!他大声说道:“你们快去郭德利家,昨天晚上我回家时遇到他,他从张维福家方向过来的,当时他有点紧张,我感觉到了他的慌乱。他好赌,要是去晚了,他又去赌场把钱都输掉就坏了!”
几个民警面面相觑,马上请示刘队,得到答复:“先派人盯着,如果他去赌钱就连赌窝一起端了!”
医院里,梅子肚子疼了一天一夜,最后医生说是难产!得赶紧做手术!郭德利在医院楼上楼下跑得满头大汗,刚把梅子送进手术室,没来得及坐下喘一口气,就看到夏扬州带着几个民警站在他的面前。
郭德利交代,钱已经花了三千多块,梅子现在还没脱离危险。郭妈妈听说儿子偷了张维福的钱,一下子就昏倒在地!夏扬州与民警把老人扶起来救醒,考虑到梅子生孩子要人照顾,又怕老人有个三长两短,暂时只追回余下的钱,责令郭德利不得逃跑,等梅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到派出所接受处理。
三
再说张维福与莲香把肥料、农药买好后,回来就听别人说派出所来人把邹贵带走了。张维福知道偷钱的绝不是邹贵,他把肥料在船码头卸下后就跟莲香去了夏扬州家。三个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去派出所为邹贵作保。
邹贵看到莲香来派出所为他作保,顿时心花怒放。趁张维福与村支书去办手续,他急忙问道:“莲香,你相信我没偷你的钱吗?你也觉得我不会偷你家里的钱吗” ?
“嗯,”莲香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邹贵在心里说。只要莲香信他,他就值!
从派出所回来已经很晚,邹贵自告奋勇跟张维福两人换着撑船,走水路把肥料和农药运送到隆兴湖里。
隆兴湖的夏夜月明星稀,虫鸣啾啾,蛙声阵阵,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田埂上忽高忽低。夜风吹得禾苗沙沙作响,乍一闻,清草气息还有淡淡的荷香味……邹贵上得岸来沿田埂寻香味前行,居然看到一天然池塘,水窈而深,池里荷叶在月光下素颜低调,几只野鸭被邹贵惊吓,呼啦啦往荷叶林里凫去……
“邹贵,邹贵……”张维福把船抛锚,不见了邹贵,怕他不熟悉地形,大声喊着。
“在荷塘这里呢!”邹贵急忙回应。二人便去张维福守湖荒的棚子里,弄了一点腌菜,一碟花生米。张维福在床底下摸出一白色塑料壶,壶里有不到二斤监利粮酒。“我在别的村请的下肥,打药的人天一亮就会来,哥两个今天就把这点酒喝了。”张维福拿来两只碗,倒上酒,递给邹贵一碗,两个人边喝边聊。
酒至半酣,张维福问邹贵:“你一表人才能说会算,年纪也老大不小的,怎么就不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呢?”
“说……说起这话,就……就怨……怨你了!”邹贵有点不胜酒力,结巴起来:“除……除了莲香,谁……谁……我我……”话没说完,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张维福等不到邹贵朝下说,也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