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奇遇

                缪荣株

道士左手拿着木鱼，右手拿着竹棒“梆梆”地敲着，在兴化城的东西南北各条街巷化缘。可是他敲了几天，竟无人化缘。化缘不比讨饭的，那是做的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兴化人怎么这样不晓事理？

道士生气了，他不信偌大的兴化城就没有一个不积阴德的。他决心一条街一条街的跑，到那些店铺去，一家一家的化缘。他特地带着一个八十斤重的铁饼，用铁索子系着，套在左手臂上，走到哪家店铺化缘时，用小指挑住绳扣，轻轻地将铁饼提起放在店铺柜台上。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士要动真格的了。这天，道士化缘到板桥街绸缎庄时，老板不在家，店铺的帐房先生作主给了一块大洋。道士嫌少，只见他环顾左右，满脸杀气，两眼一道寒光逼人，令人毛骨悚然。他说他们这样的大绸缎庄少说也得十块大洋。帐房先生咂咂嘴摇摇头做不了主，道士的手摸摸柜台上的铁饼情绪激动地说着理由，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就在这时候一个瘦精精的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拿着个鸡毛掸儿在店的招牌上、椅子上、柜台上掸灰。当小伙计掸灰掸到放在柜台上的铁饼时，鸡毛掸轻轻地一碰，那八十斤重的铁饼竟然“啪”地一声掉在罗底砖上，四只罗底砖被击得粉碎。道士一看这小伙计手上有功，非等闲之辈，一时摸不着底细，只得拎起铁饼对小伙计说：“小兄弟，三年后再见。”

绸缎庄老板回来后，帐房先生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长二短说了。老板皱着眉着说：“坏了，三年之后，绸缎庄必遭大祸。”于是，老板将小伙计叫来，好言安慰，要他暂且避过三年，躲过这场灾难，并给了些银两打发回家。

这道士是从苏南茅山上下来的，苏北还不知道他功夫十分厉害。他那中指犹如一根金钢钻，能钻透三寸石磨，钻孔时，只见石粉飞扬，青烟直冒，不时迸发出火花，或闻到一股焦糊味，也不过两袋水烟的功夫，钻眼便打成。道士尤有绝招，那如鹰似的双眼特别能夜战，不管天多黑，不管离多远，他都能看清。有一次四只小鸭船赶鸭子去上海卖，鸭子前前后后挤满了一河，道士跟赶鸭人赌一桌酒说，他能立即数出河中鸭群的数量。当时天色已近傍晚，赶鸭人将鸭数12500只写在纸条上，放在中证人口袋里。结果一趟鸭子从河面经过，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道士竟数得跟实际数不差一只。赶鸭人不服气，藏起了五只，将鸭子往回赶，和道士再赌一桌酒，结果道士又数得一只不差，也少了五只，赶鸭人输了两桌酒。别的人不知道士的厉害，也许绸缎庄的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耳闻道士的功夫，惹不起躲得起。

小伙计离开绸缎庄回到家，家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祖母，慈眉善目，虽则年过七十，腰板却很硬朗，走路犹如一阵轻风。她见孙儿在绸缎庄惹事被老板解雇回家，每日只是教他练功。小伙计在家门口挖了一个两人深的坑，坑底堆了五十张芦席。他每天清晨站在芦席上，双脚尖踮着芦席向上弹跳，每向上跳一次，带出一张芦席，直跳到坑里的五十张芦席全拿掉，反复十次，一天的功课才算结束。在祖母的指点下，小伙计已练到脚尖着地，轻轻地一踮就能上墙、上梁、上屋、上树……。

三年很快地过去了。一天道士果然找小伙计报仇来了。他把小伙计找到城墙根儿，要和他比个高低。道士对小伙计说：“我背靠城墙，让你打五十下，然后你也让我打五十下。”小伙计能用鸡毛掸掸去柜台上八十斤重的铁饼，这份量道士已领教过。事隔三年，显然道士做好了充分准备。于是，道士背靠近城墙，运足了气，胸部鼓起像现在隆胸的女人，两条手臂上的肌肉像两条牛腿。小伙计握起拳头在他胸部猛捶五十下，道士竟纹丝不动，神态自若。轮到道士捶小伙计了，小伙计说：“师傅，请让我个小，让我倚在城墙上。”道士心想，让你倚在城墙上，我这一拳打上去，你一点也让不动劲，不把你胸骨全打断才怪呢，于是满口签应。

小伙计倚在城墙上闭目等待，当听到道士挥拳的风声，铁拳正要落下时，小伙计又请求道：“师傅让我个小，我喊声打时你再开拳。”道士不竟笑起来，真是个毛头小伙子，吃不住打，哪有这么多要求的？道士见他甜甜地一口一个师傅，就爽快地答应了“就依你！”小伙计喊一声“打”，道士立即开拳。就在这刹那间，小伙计突然左脚尖一踮，闲云野鹤般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只听“嗵”的一声，道士的右拳打进了城墙里，那城砖居然打了一个洞，震裂了一片城墙，道士的拳头卡死在里面进不去出不来。道士正在拿出吃奶的劲拔出拳头，摇晃得那城墙上碎砖泥土“泼刺刺”向下掉。就在这时候，小伙计犹如老鹰扑兔般从城墙顶上自天而降，脚尖猛然踩在道士的手臂上，道士的手臂像根粗木棍“咯咋”一声折断了，一截挂在肩上，一截连手卡在城墙里。

一年后的一个傍晚，道士带着一条断臂又来找小伙计报仇。道士装扮成一个害烂腿的瘸和尚，一瘸一拐地进了小伙计的家。只见他那左腿又红又肿，皮开肉绽，脓浊浊的目不忍睹。只是那如鹰一样的双眼和晃着空袖洞，引起了小伙计祖母的警惕。一进小伙计的家，只见一具棺材摆在堂屋中间，一个白发老太点着香烟蜡烛，盛着一碗供饭插着一双筷子，正在灵枢前流泪。和尚通报了姓名后，老太以礼相待。怎奈那个和尚不跪不拜，用隔山打牛功沿着棺木以手抚摸。老太说：“你这出家人好不知礼，既来奠我孙，理应敬香上烛跪拜。”和尚气势汹汹，举拳要击老太。老太隔着棺材和他相距一丈多远，已感到胸前一股冷嗖的风，立即以手弹击灵枢前供饭上的一只筷子，正中和尚的右眼。正要弹击另一只筷子时，和尚方知老太也是武林高手，一阵风溜出了大门，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条腿也不瘸了。原来那条红烂腿是两层豆腐浆皮裹着的，中间涂上了红豆腐卤，因此看上去满腿脓浊浊的。

老太和孙子打开棺盖，里面的一块青石板竟然粉碎。

《姜堰坝口故事》书稿  原载《中国武侠小说排行榜》

      作者简介

   缪荣株，男，1944年1月生，江苏省泰州市姜堰区人，1968年12月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泰州晚报》专栏作家、姜堰区作协副主席。主编《泰县金融志》《姜堰名人》，分别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凤凰出版社出版。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报告文学》《中华散文》《雨花》《福建文学》《新民晚报》《扬子晚报》等中央、省、市报刊发表文学作品700多篇，多篇获全国、省市奖，30多篇作品被《散文选刊》《今日文摘》《小说精品》《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民间故事选刊》等入选。出版小说集、散文集5本。2020年第四期《今古传奇》，2020年6月中国作家网发表长篇小说《银行风云》。此外，60万字纪实文学《胡锦涛和姜堰》，主要叙述高祖胡沇源13岁 在清·道光年间（1833）到苏北东台茶叶店学徒，一直写到胡锦涛中学毕业，其间126年的家族史。纪实文学从2018年1月27日每周六在加拿大多伦多《大中报》读书栏目发表，至2020年11月5日已发14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