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系《散文悦读》专栏作者，《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等多个平台的特邀作家。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中国青年报》、《作家驿站》、《作家前线》、《世界作家》、《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湖南写作》、《当代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及各文学公众号发过诗、文二千余篇、首。
梨园垭囗
铁裕
在离外婆家约二里的地方有一个山口，叫梨园垭口。原先没有人家居住，一片荒凉。
由于在垭口对面有一大片坟地，松林森森野草萋萋长藤簇簇。到了黄昏，就会增添几许恐怖，恐怖中夹杂着一些阴阳怪气的嘤嘤嗡嗡、呜呜咽咽、幽幽怨怨的叫唤声，怪吓人的。
因此，一到黄昏，在垭口对面居住的人家，就会千叮咛万嘱咐自家的娃儿，别去梨园垭口玩耍，那里很邪，有鬼怪出入。在我还未出生前，据说小顺子就被鬼魂迷过。
有一天晚上，小顺子和几个小孩在中营小学的教室里听收音机。那时的收音机比现在的电视、游戏机、电脑不知稀奇多少倍。因此，教室里有收音机，就吸引了许多孩来听。
听完之后，有一个小孩叫小顺子回家了，却不见小顺子的踪影，以为他早就回家了呢。
可小顺子的爷爷马二爷和他的母亲等到夜里11点钟，还不见小顺子回家，就到学校找。学校里早己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影。
这时，对面坟山传了一阵似狗非狗、像人非人的哭声喊声叫声笑声。马二爷一听知道不妙，立即请了村里许多人跟着寻找，并大声呼唤着小顺子的名字。
可在房背后、山脚下、河沟里、果园中、菜地里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顺子的人影。马二爷和村里人无望的回家了。
忽然，坐着发楞的马二爷想起来梨园垭口对面的墓地。她对小顺子的母亲说:“会不会被鬼魂迷去？”
马二爷虽是个粗人，但胆子特大，村里有人死了，他常跟着洗尸。按乡里的习俗，人死了必须净身才能入土安葬。马二爷虽然相信有鬼，但却不怕鬼。他对小顺子的母亲说:“让我去那里看看”。小顺子的母亲问:“要不要再找几个人跟着去？”马二爷摇摇头说:“那里邪，怕吓着他们。”小顺子的母亲虽然害怕马二爷出事，但为了找回儿子，也只好哭着点了点头。
马二爷左手提着拐杖，右手拿着电筒，独自一人去了。
才到坟山附近，就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他眼前一会儿变大，一会儿缩小，一会儿忽上，一会儿忽下，一会儿隐去，一会儿出现。各种阴阳怪气的鸣叫声东喊几声西叫几声。
马二爷后来说，当时他手里捏着一把汗，但他顾不了那么多，边走边喊。忽然，马二爷看到不远处在松树下有个黑影在晃动。是野狗？是狐狸？是鬼怪？是豺狼？马二爷心中无数。但那黑影分明在晃动，且在呜呜的叫着。马二爷将手电筒直照过去，那黑影竟向他走来。马二爷也向那黑影走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小顺子！马二爷用手电筒照着小顺子的头，左脸肿得非常怕人，没有说话，只是呜呜的哭泣着。肯定是鬼打的！马二爷心里恨恨的骂着。
到了家里，小顺子清醒过来，马二爷问他是怎样去坟山的？小顺子说:有两个穿白衣白裤、扛着枪的人将他带到坟山后，听到有人在喊他，其中一个说:“这娃儿的爷爷在喊他了，放他走吧”。另一个说:“这回便宜了你”。说着打了小顺子一耳光就不见了。
马二爷深夜坟山寻外孙，不怕鬼的故事一下子传开了。他成了方圆几十里的新闻人物。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玄。
先是说马二爷将鬼制服救了孙子;后说马二爷有降妖伏魔的本领;再后来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是阶级敌人搞的鬼明堂，来吓唬人民的。
后来，这事传到了县里，来了个工作组，多次找到马二爷了解情况。工作组的人说:这是正气压住了邪气，要将这件事编成戏上演，以此来教育人民群众，而且演出的地点就设在梨园垭口。
工作组的话就是圣旨，村干部哪里敢怠慢？立即在村里安排挑选演员，进行排演。工作组还别出心裁，说为了戏的真实、感人，要将戏中的主角、配角，让马二爷、小顺子演。这可苦了马二爷，70多岁的人了还能演啥戏？
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想争当积极分子，以此表现自己，更想入党，就自告奋勇担当主演，她的小儿子当配角。就这样，她给马二爷解了围。
戏上演那天，惊动了附近十几个生产队的社员，连县里也派代表前来观看，各公社、各大队、各小队的干部、社员们纷纷争相前来都来观看演出。
场面甚是热闹、壮观。马二爷还被特地安排了同县里来的领导，以及公社、大队等领导坐在第一排观看演出。
那戏演得滑稽，让马二爷笑出了眼泪。戏演得不怎么样，但让村里人开了眼界，得到了教育。戏演完后，公社书记当场宣布，梨园垭口应是一个人烟密集的垭口，要用人民的正气来压倒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的邪气。并且动员住户搬到这儿来住，来和世间的妖魔鬼怪作坚决的斗争。
人户陆续搬迁来了，梨园垭口也渐自热闹起来。梨园垭口成了一个典型、示范的村落，成了当地人学习的榜样。说来也怪，人多了，那坟山里的怪叫声少了，后来干脆没有了。工作组说:这是农民群众的伟大胜利！
可是好景不长，梨园垭口的怪事又多了起来。先是村里张家的一个18岁的水灵灵的女儿在黄昏后好凭无故的笑吟吟的跑去吊死在松树上;随后是马家的一条牛不知为什么跑到坟山里用头去拱坟墓，直到窒息而死;再后来，垭口的几只狗晚上会一起去坟山上哭，鸡鸡鹅们也会向着那个方向嘶啼鸣叫。
一时间又闹得人心惶惶、疑神疑鬼。任凭工作组作什么科学的解释，也无济于事了。只好说这是地主、富农、反革命、牛鬼蛇神搞的鬼明堂。后来干脆说:这是蒋介石不甘心他在大陆的失败，派特务来这里扰乱民心，为反攻大陆做准备。
这下村里的地主、富农的厄运来了。一场场轰轰烈烈的斗地主、斗富农、斗牛鬼蛇神的批判会开展了。
批斗会场也设在梨园垭口。地主、富农们被反绑着，手脸被抹黑，脖子上挂个大牌子站着。人民群众要他们交代如何装神弄鬼的？并要他们学鬼叫。
可哪个地主、富农敢瞎编乱说将自己坑死？人民群众见他们不肯开口交代罪行，就拳脚相加，有的抄起棍棒打去，边打边骂;有的社员为表示自己的愤恨，在打的同时，还将带血丝的口痰吐在地主、富农的脸上。更有甚者，竟掰开地主、富农的嘴，直接将口痰吐进去。
就这样，梨园垭口的恐怖在斗地主富农时，才真正到来了。
最先是一个姓马的地主不堪忍受凌辱、折磨，吊死在垭囗背后的一棵老槐树上。工作组说:地主连死都要吊在一个有个“鬼”字的树上，说明他反动透顶，死了还念念不忘装神弄鬼。接着是地主被逼得无奈，又服毒自尽。
没多久，另一家地主神秘的死去，家里的东西全不见了。工作组一调查，是村里几个手脚不干净的青年所为。于是就将他们扭送县公安局。可不到几天时间，张家的马李家的牛王家的羊刘家的鸡不见了，赵家的房子着火了赵家的山墙倒塌了。
胆小的人不敢住了，悄悄搬走，工作组的说服教育工作也就像风吹村冠，拽几下子完事。不管你乱扣乱戴什么大帽子，人们就是不愿住，最后大规模搬迁。只剩下几家没有着落的人家居住。
改革开放初期，在梨园垭口发生了一件男女通奸的丑事。
这在当时既是伤风败俗，又是特大的新闻。两个倒霉蛋在苞谷林里正在赤条条的翻云覆雨，玩得正欢，不巧被一个放牛娃看见。那放牛娃就轻脚轻手将他们的衣裤拿着就跑，然后大声喊叫:“黄鼠狼打架了(性交之意)!”引来无数村民观看他们的风采。
后来，这件通奸的事闹得满村风雨，两个青年男女无脸见人，最后又吊死在梨园垭口的一棵梨树上。阴气鬼气又来了，有人说他们看见那对死鬼在黄昏时坐在山墙下调情;有人说他看见那女的披头散发朝着人家的门缝里钻进去;有人说他半夜里听到阴声阳气的叫声在村里传荡着;有人说他看见那男女死鬼赤裸着身子在梨树下对山歌;有人说得更玄了，他看见那对死鬼拉着个小鬼儿在村里悠转，大概是在阴间生的吧？传说越传越逼真，故事越编越吓人。最后的几人家也悄悄搬走了。
梨园垭口，又恢复了昔日的清冷、荒凉，比以前还恐怖，比以前更让人毛骨耸然。真不知这是鬼在作祟，从还是人在捣鬼？
后来我去外婆家，也只敢远远的看梨园垭口了。虽然我也不信有鬼，但梨园垭口所发生的事，反正是够邪乎的了。
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梨园垭口又有人户居住了，而且人烟厚瀚。看来，世间还是正气压倒邪气呀！图片音频源自网络
投稿请加主编微信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