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为爱做主
作者:管儿
一
刘老太腰中围着围裙,一头白发熠熠发光,慈眉善目,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英姿焕发,神采奕奕,一看那双眼睛,便知道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她认真地为儿女们准备饭菜,好不容易今天全聚到家中。
最让她不放心的是儿女们的婚事。儿子刘必胜很恩爱的一对,结婚才三个月,媳妇不知为什么走了,就像天上的一片流云,流走了,不再回头。小女儿刘莲,快二十五岁了,花儿开得艳丽照人,但就是没有蜜蜂为她陶醉。
“妈妈。”刘莲像一只小燕子飞了回来,钻进厨房。
“妈,我帮您。”刘莲虽是晚报记者,可还像一个孩子,蹦蹦跳跳,一头秀发温柔地躺在脑后,牛仔装。
“妈。”刘必胜英俊潇洒,却又不失深沉,一头乌发很帅的立着,红色的领带,白衬衫,黑色的裤子,最让人动心的是那双大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执着,一种韧劲,有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强劲,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拼劲。就像光溜溜石崖上的一颗小草,紧紧地抓住那一点救命土。
“哥,见到嫂子没?”刘莲端着盘子放到桌子上。
“有,每晚都站在她的楼下,望着她的窗口,只是她不肯见我。”
嫂子的个性很强,感情又纯,像一朵雪莲,只许在银色的世界中开上千年万年,不许在灰色的土地上停留一分一秒。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得。”
“那就对了,哥的眼光不会错。”
“现在的女孩子很风流,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也不怕,嫂子则与众不同,她的做人,就像她的画,纯洁,秀气,一旦来了灵感,就孤注一掷,不管身后是万丈深渊,纵使摔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说得好,小莲子,这样的女孩,如果我错过了,我会遗憾终生,她也会誓不再嫁,她刚刚考验我一个月,就是一年,两年,乃至十年,我也磐石不转移。”
“瞧你们哥俩儿,到一起就是一台戏,”刘老太从厨房出来,手里提着饭篮。
“莲子,该你了,给你爸送去。”刘老太指指二楼。
刘莲提着饭篮上了二楼。
“爸,饭来了!”刘振生刘县长正在看文件。
“莲子,快坐下。”刘县长放下文件:“莲子,你妈身体还好吧。”
“好,爸,你这样问已经快二十五年了,您为什么不和我妈妈复婚?”
“这……时机还不成熟,成熟了,自会瓜熟蒂落。莲子,你也去吃饭吧。”刘莲又飞下楼。
“妈,在我六岁的侍候,您就让我们轮流给我爸爸送饭,有二十几年了,爸爸转业,到哪里任职,我们就跟到哪里。我们谁也不敢问。现在我想问一下,妈,您为什么和我爸爸离婚,而我爸又不丢下咱们。这和现在离婚的人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必胜小心奕奕地问。
刘老太停下筷子,手抖了一下,“这……是一个谜。”
二
刘老太收拾完桌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儿子的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拿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床前一个小木匣子,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层杏黄色绸子布。再打开,里面是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白布,因为岁月的浸染,这块白布已经微微有些发黄。刘老太抖抖地打开那块布,上面有几个大字,是用鲜血写成的:痴情无怨向黄泉。这几个字深沉,苍劲,似乎也透着一股悲伤。似在诉说,却又无可奈何;似在滴泪,却又不知所措;似在流血,只有这才是真的,执着地流,固执地流,倔强地流。
刘老太靠在床边,泪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她叫张子婴,爹娘早逝,是一个孤儿,十岁的时候被刘老汉收养,刘老汉有一个儿子叫刘振生,比他大一岁,子婴叫他振生哥,振生叫她子婴妹,两个孩子一起上学,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张子婴十七岁那一年,刘振生考上了师范,子婴也高小毕业,回家帮刘老汉干活。
那年村里来了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叫孙梦如,人长得秀气,又博古通今。他白天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晚上办夜校,教村里不识字的后生和媳妇们。张子婴和姑娘们一起去听课。她已高小毕业,自然成了孙梦如的助手。
每天从夜校回来,孙梦如都要主动地送张子婴回家。
这天是十五,月光轻柔地洒在林荫小道上,一点点,一滴滴,像天上的星星,随便扔下的小火花,树叶轻轻一动,立刻就斑驳陆离,支离破碎。张子婴和孙梦如边走边谈。
“子婴,今夜的月亮像个刚从海里沐浴出来的少女,温柔又洒脱,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故乡。‘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大诗人李白真切地写出了游子的那颗眷恋故乡的心。”
“孙老师,你看。”张子婴蹲下,指着从树间洒下的大片月光:“真像霜。”孙梦如也蹲下来看,张子婴大辫子向后一甩,正打在孙梦如的脸上。
孙梦如用手握着张子婴的辫子,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张子婴轻轻地从孙梦如手中抽辫子,她感到有一股力量不愿意让她将辫子抽走。
“对不起,孙老师。”张子婴低下头,羞涩地玩儿辫子。
“没关系,不疼,我倒觉得很温柔,像一个人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
“孙老师,你真会讲话。”张子婴羞答答地低下头,双眼皮偷偷地往上挑,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捕捉着孙梦如那英俊的脸庞。月光轻细地洒在张子婴头上,脸上。孙梦如一眨不眨地望着张子婴,一双眼睛中射出无法掩盖的爱。
张子婴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让她心慌,让她心跳,让她的血液突然沸腾,让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轻轻地说:“孙老师,你该回去了。”
孙梦如柔柔地说:“子婴,叫我梦如好吗?”
“好吧,梦……梦如。”张子婴低头快步走了。又站住,回过头。
“梦如,慢慢走。”……
刘老太用手抚摸着那几个字,自言自语:“一晃快二十五年了,梦如。咱们那条‘疑是地上霜’的林荫小道,早已不见了,现在是笔直的柏油马路。”
刘老太一层又一层把那几个字包好,放到匣子里。
三
刘必胜站在楼下花园里,靠在座位上,花园里的路灯柔和,像一位少女的秀发,披散到多情善感的花朵上,又轻轻地飘到顽皮的小草上。但是在刘必胜地心里,它没有二楼窗口的灯光温磬,柔软,勾人心魂。二楼窗口的灯光就像那夺人心魄的光,叫他心神慌乱,放,放不下,收,却又暂时不可以收到。
那个楼上住着他的痴情的,纯洁的,美丽的,又有点小心眼的妻子。虽然妻子惩罚他,他一点也不委屈,却认为值得。谁让他自己防的不严,被一个女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了一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张脸。
那天,下班后,他匆忙走出办公室,他和新婚妻子已约好,去海边掠景。
“厂长。”一个女孩子叫住他。
“有事吗?”他问。
“刘厂长,咱们走走好吗?我有话跟您说。”
刘必胜看看表:“好吧。”
他们沿着厂子里的小花园散步。
“刘厂长,多谢您发现了我,把我调到适合我的岗位上,让我有的放矢。”
“谢什么,一位领导埋没了一个人才,是最大的失败!”刘必胜说。
“这不怪您,是上届领导的无能,您很有眼光,也很有风度。”
“你这个女孩子,嘴巴很会说话!”刘必胜站住,冲她一笑。那个孩子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刘厂长,我好喜欢您。”
女孩子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把刘必胜弄愣了,挡都没挡,重重地挨了一口。
“你们……”正在这时,孙洁等得着急,来找他,正好撞上那一幕。
那个女孩和刘必胜同时吃惊地望去,孙洁已经扭头跑了。
“孙洁,孙洁!”刘必胜追去。
……
刘必胜想着,耳边又飘来孙洁泪流满面地话:“必胜,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嘴上说不计较,但我的心里计较,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从没有放纵过自己,因此,我也不放纵自己心爱的人,咱们彼此给对方一点时间,梳理思绪,一年,怎么样?”
刘必胜闭上眼。一个荒唐的吻,就罚我一年,清高的妻子,纯洁的女孩,一年过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洁坐在画夹旁,胡乱地画着,几笔勾画出刘必胜的轮廓。
“又是他!自以为是的刘必胜,该死。”孙洁用笔涂抹着。
“你口是心非!”孙洁用蓝笔涂掉他的嘴。
“你执着的,令人心慌的眼睛,别再看我!”孙洁用红笔涂掉他的眼睛。
“你的脸,另一个女孩子吻了一口,扎的我好难受!”孙洁用黑色涂他的脸。
孙洁心乱如麻:“你走,你走开!”她用手推倒画夹,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赶走她烦躁不安的情绪。她向楼下望,,她又看见了他,正凝神专注她的窗口。自从她离开他,每晚他都会来她的楼下守候她。刘必胜冲她笑笑。
“自作多情!”孙洁把窗帘拉上,却偷偷地掀开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