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母亲包的饺子

                      作者  方成

　　今又冬至，我的眼眶，禁不住又泪眼汪汪了。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冬至，在贫穷的年代，家乡人也有吃饺子的习俗。我家，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贫穷。陈旧破败的房子只有两间半，一头还露出发黑腐朽的房柁。父亲在我15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一个人挣工分，带着我和两个幼小的妹妹过日子。但冬至这一天，即使再贫穷，母亲也会包饺子。有一年冬至吃饺子，我总也忘不了，每每想起来，我就忍不住落泪。

　　那一年，我已经进城当了学徒工，正赶上礼拜天休息，我就回家了。一进门，母亲见到我。就叫着我的乳名，喜兴地说：今儿个是冬至，晌午妈给你们包饺子吃。一听说包饺子，我的嘴就乐到两边的腮帮子上了。

　　我问母亲，吃白面的吗？母亲说：两样面的。哪里比得上你们城里，吃饺子都是一水儿白面的。

　　我不吭声了。母亲说的两样面：一半是白面，一半是细棒子面。为了面筋道，有嚼劲，母亲会放点榆皮面。榆皮面，就是老榆树皮粘碾成的粉，有粘劲儿。

　　沉寂了一下，我说：妈，饺子里有肉吗？母亲说：没肉，白菜馅的。我说：我到镇子上买点肉吧。瘦弱的母亲瞪了我一眼说：刚进城几天就穷讲究起来了！你还学徒，一个月那么几个子（十几块钱），还要吃喝！上街还要吃个零嘴儿。省着点，留着过大年花吧！

　　我不再吱声了。

　　到了晌午，母亲包好了饺子，整整两个盖帘，直径有半米多。盖帘是圆的，用一根根秫秸秆穿连的。盖帘下面，母亲撒了一层面粉，防止饺子皮塌陷粘连。

　　母亲从外院抱回一摞棒子秸，棒子秸拖在地上，沉重的哗哗响。很快，母亲在外屋把一锅水烧开。白色的水蒸气弥漫了半个屋子。母亲朝里屋喊一嗓子，叫着我的乳名说：放桌子，拿筷子拿碗，煮饺子啦！

　　她的话音刚落，南街干妈的三女儿就进了屋，对我母亲说；婶子，我妈说让我哥到俺家吃饺子。母亲想了一下，笑着说：好吧。我出了屋说：妈，我不想去，还是在咱家陪您吃吧。母亲说：傻儿子，去吧，你干妈家的饺子保准有肉，好吃。我还是没吱声。

　　干妈，有七个孩子，一大家子人。虽然孩子多，但干爹在外面是一级厨师，属于外资户，收入高，她家包的饺子不仅有肉，这 日子口，还会有炖肉、炒菜呢。母亲见我不动，又说：去吧，傻小子。这也是你干妈疼你的一片心意，咱得接下。

　　我不再说什么，跟三妹妹走出了家门。一个多钟头后，我回到了家。母亲说：冬至是个节庆，不比同时，妈还给你留着没煮的饺子呢！再吃点吧！

　　我说：您吃过了吗？母亲小声说：吃过了。她是怕屋子里的两个妹妹听见。我说：我吃饱了。说完，就撒丫子到街上溜达去了。过了好一阵功夫，我才回到家。母亲又说：饿了吧？饺子给你煮吃了吧，也算冬至在家里没白过。

　　我说：好吧。我在里屋吃完饺子。母亲又去了外屋。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端碗热乎乎饺子汤，拿着一个窝窝头，进了屋子。我一下子明白了，敢情母亲还没有吃饺子。我的鼻子一酸，眼圈模糊了，我说：妈，您这是何苦呢！

　　母亲笑道：妈看见你们吃了饺子，比我自个儿吃了还高兴。咱家不富裕，留点面，还是等过大年吃吧。到时候，妈陪你们吃饺子吃个够！

　　母亲，您一晃去世27年了。但您的善良慈祥依然在，您对我们的呵护依然在。可怜天下父母心。您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我想念您，想念您啊！我的两个妹妹，也都深深地想念您 啊！

　 今又冬至，我的眼眶，禁不住又泪眼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