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乡随俗在藏乡之一
戴永久
雄伟、圣洁、神奇的世界屋脊西藏,自古以来就以其特有的自然地貌,神秘的风物人情,令世人仰慕、敬畏,向往。
上世纪70年代末,我有幸随江苏省援藏团工作了近二年。这一段时间,虽然短暂,却充满激情。我全身心投入藏区基层实践,亲身的经历帮我步步撩开藏乡高深莫测、脱世离奇的层层神秘面纱,让我不知不觉逐步融入了当地生活,慢慢学会了与藏胞相处,渐渐把握了当地的工作规律;使我能得心应手地开展工作,圆满完成组织赋予的援藏使命。
每当回味起这段难得的“苦中乐”经历,总有.说不岀的欢快感受,开阔心胸清净思绪,激励斗志淡薄名利,无怨无悔聊慰人生。
饮食结构——在潜移默化中调整
内地人员到西藏后,毫无例外地都得度过适应藏区生活这一关。受家庭影响,长期以来,我饮食一直以清淡的素食为主,少食荤腥。平时虽不挑食,但适应性不强,特别是“不吸烟、不喝酒、少吃肉”的良好习惯,却也成了融入藏乡生活,必须逾越的“一道槛”。
好在入藏后,各级领导特别是藏族领导,对我们的生活特别的关心,特别的关照,也特别的体谅。他们的身教言传,基层干部群众的亲善友好,和谐宽松地给我们创造了一个亲切自如逐步适应生活的良好氛围。
在县、区干部学习党的民族政策、分组讨论时,我开诚布公地表明自己“不抽烟、不喝酒、少吃肉”的生活习惯,并恳请大家关顾。
藏族同志听我发言后,接着讲:“党的‘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的政策就是好。在西藏,汉族是少数民族,我们会尊重你们生活习惯的!”
藏族同胞历来言行一致,说到做到,刚到区上时,由于语言阻隔,区(县属区)食堂同志不知道我的饮食习惯,他们提供的糌粑、肉类等食品,我不能适应,一时也没有好意思开口提什么要求,同时自备的炊具尚不齐备,所以又无法自炊,就权以苹果和压缩饼干当饭。
区委书记小索朗同志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关照为我翻话的干部,注意及时了解我的生活需求,同时,关照区食堂,平时提供适合我们需求的米饭、馒头或饼子等主食及蔬菜等。这样一来,在区机关期间的生活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为了适应西藏特定的自然和地理环境,县、区干部百分之7——80的时间,都必须工作在基层。那时,西藏县以下还没有饭店、熟食店、旅馆、浴室、理发店等服务设施。下乡工作必须自备食物,且食居均无定所,更无规律可循。这些,才是我们适应生活的真正考验。
藏族同胞下乡所带的食物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糌粑、干牛肉、打酥油茶用的砖茶、盐巴、酥油、青稞酒及奶渣、桃干、干蚕豆等各种食品。有可能时,他们还会现场发酵,烙饼子吃。方法是捡来干牛粪作燃料,将发酵好的面,摊到小平锅内,先放到蓝蓝的牛粪火上,烤到能拿上手,然后将烧过的牛粪灰扒开,将饼子埋入灰内,让其慢慢的烘烤。估计要熟时,将饼子从灰中取出,反复击打,掸去表面的灰尘,趁热吃的很香。
幸运时,途中还能猎到野味,大家就七手八脚,一齐动手,将动物洗净剁碎,装到锅内,放水烧熟,放上盐巴,共同分食。下乡干部,偶尔还会碰巧应邀参加一些生产队或农牧民的集体联谊或家庭喜庆活动。但无一例外的都得带上自备的食品,喝酒跳舞,通宵达旦,一醉方休。
一开始,我恋恋不忘家乡的饮食,并力图在高原引用。但实践却并不如愿,例如煮大米饭,因高原缺氧,沸点较低,水烧到7——80度就开了,米饭需用高压锅方能煮熟。西藏油炉子大都燃用汽油,而且油桶就放在炉子旁,用西藏特有的长枝火柴擦火生炉子却绝对安全。如不亲身经历,确实难以置信。下乡时汽油炉无法携带,高压锅就用不起来。带馒头吧,又因高原气候干燥,馒头脱水后干硬的如木头一般,实在无法下咽。
后来,也自带白面和小苏打现场发酵烤饼子吃,因嫌牛粪不干净,就试着用柴火烤,结果,不是因火太旺,外部烧焦,就是里面夹生,不能食用。几次尝试后我开始反思,藏族同胞自古生活在雪域高原,悠久的民族文化(包括饮食文化),历来就是灿烂中华文明宝库中,一颗耀眼的明珠。我有幸深入藏乡,近水楼台不得月,岂不可惜。
思想解放,情感变样。我有意无意地逐渐学会了吃糌粑,但还是没能适应用手抓食。喜欢上了喝酥油茶——纯奶油加上茶水、盐巴打成的奶茶。习惯了食用在牛粪文火中烤熟的油黄香软的面饼,途中口渴时,用双手捧上渠水就喝,也习以为常。遗憾的是,藏族同志曾多次精心挑选他们携带的风干牛肉,让我品尝,但我终因不习惯食用,而屡屡婉转谢绝。惋惜的是,有缘碰上的几次藏胞集体或群众家庭因事聚会的盛情相邀,我均因不胜酒力而作壁上观。
值得记忆的是,1980年春节一天上午,我陪辛国发、曹恒龙二位书记同在县的几位援藏干部,一起到几位藏族领导家拜年。当到达格桑卓嘎(女)副书记家时,格桑卓嘎书记按藏族习俗,依次给我们敬酒。藏族敬酒时唱歌是最高礼节,双手将酒杯捧在胸前放声歌唱,唱罢将酒杯举过头顶弯腰献上,每人连续三杯,你若不喝,她就唱个不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辛国发和曹恒龙二位书记都是酒场高手,区区三杯青稞酒,用地产青稞和小麦酿制,酒精含量为8至12度左右,相当于内地的黄酒。该酒为藏区特产,男女老少都能饮用),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作为有身以来滴酒未沾的我来说,这三杯酒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槛”。
正当我心事重重盘算着如何才能过“关”时,格桑卓嘎书记,已经双手捧着酒杯,笑嘻嘻地来到我的面前。我赶忙走上前去,招呼道:“谢谢书记关爱,但我实在是不会喝酒,不信你可以问辛、曹二位书记。”说着我向家乡二位书记投以求援的目光。“是吗,二位书记?”格桑书记扭头问道。“是的,他是从不喝酒。”辛国发书记不假思索的随声应道。
我心中一喜,急等曹书记定音解套。哪晓得曹恒龙书记嘻笑着,不慌不忙地说:“他白酒是从来不曾喝过,青稞酒嘛,少来一点,意思、意思。”格桑卓嘎书记,像接了圣旨一般,双手捧着酒杯就唱起来。这一军“将”得我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一咬牙将杯中酒喝了,就打算开溜。哪知格桑书记得胜不饶人,双手捧着酒杯唱得更欢。真是人在酒场,身不由已。
在一片轰笑声中,我被动地将酒喝完。喝第一杯时,感到丝丝酸辣;二杯酒下肚,已是满面通红;喝罢三杯酒,我只觉得脑胀难受,头重脚轻,晕晕沉沉,不能自主。见状,同事们就七手八脚地把我扶到招待所床上休息。事后才知道,我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将近一整天。这期间,大家分头一刻不离的守候服侍,直到我醒来,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曹恒龙书记看着我喝了半碗米汤,关爱地说:“哪晓得你这家伙是只‘纸老虎’,真的把人吓死了。若是真的惹出了什么事来,我怎么向组织交待?又如何面对你的家人呢?现在,真的是越想越怕,今后这样的“酒”玩笑,再也开不得啊。藏乡的酒,酿足了千年风情,我醉而不颠,至今口齿盈香。
个人简介:
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