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 觅 窖 岭 记 忆
昨天,2020年12月29日,市客家文化旅游节开幕的日子。
我决定实践心中已久的诺言,重返窖岭,走近离开已经三十六年之久的小山村。
窖岭,又称新岭,原黄沙乡下辖行政村,后划归龙南镇管辖。

一九七九年到一九八五年,我所在的省地矿局九O八地质大队六分队长驻在此,我在那里也整整呆了七年。
在那二千多个日日夜夜,我跋涉不止,从县城到窖岭,由窖岭到县城,盖了房,成了家。
在那二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不是在半夜时分,打着微弱手电,朝着田野,山岗的机台走去,就是在毒日高挂,烈焰炙烤大地之时,肩负着重担,在崎岖坎坷的山道上艰难的行走。
忘不了的窖岭,忘不了的岁月。
为了重温当年的情景,为了寻觅当年的足迹,我选择了里仁去,大罗返这两条当年的路。

我骑上了当年往返窖岭的交通工具自行车,以中山桥为起点,沿着金水大道这个有着诗一般美丽的名字的路出发了。骑驰在宽敞平坦的柏油路上,并没有消磨对它旧模样的记忆:唯一的南北通道,沙子路,两旁是稻田村落。如今满眼望去,高楼林立,车来车往,人流如潮,它早已成为新城区的重要组成部份。
曾经是八二二部队驻地的马牯塘,变了国家级经济开发区。漂亮如画的迎宾大道从此开始,西接市区,东至里仁。双向四车道,车水马龙,疾驰而过,一派繁忙。中间隔离带树长青,花常开,两旁高高的路灯上挂满了红灯笼。左侧是绵延十里的国家区经济开发区龙陂和会龙两个园,右侧是机声隆隆的大开发大建设的大工地。
在南迳口,我右调龙头,拐进龙(南)关(西)公路,它是穿越栗树园和正桂两村,前往窖岭必经之路。
面积最大,内有田舍池塘的栗园围和景色最美,千年古榕迎客来的正桂村装灯结彩,披红挂绿。舞龙队踩着鼓点,龙头龙尾此起彼伏;悠扬的唢呐声中,身穿嫁衣的村姑在轿子里抹着眼泪;旗袍队的娇娘们,踏着袅娜的步子;老表们人人眉飞色舞;远方来的宾客,个个兴趣盎然。
驱车向东,顺着正桂村背后由山脚伸向山头弯弯曲曲的水泥路。竹林婆娑,松叶葱茏,新建的农家乐时而出现在眼前。

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两座山峰的中间豁口,一边是通往目的地窖岭的水泥路,另一边是由北向南,象长龙飞过,大车小车络绎不绝,声声喇叭在山间鸣响的赣粤高速。
抬头,天是那么的蓝。远眺,山下丛林浓密。
下山即是窖岭,我放慢速度,睁大眼睛,努力寻找视路旁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
但是,我失望了。
路过了挂着白底黑字招牌的东江煤矿二号井那荒芜的房子,没有了往日热闹喧嚣的黄沙中学;没有了树木疏密有间的土路;没有了九0八队六分队小山包上的宿舍和食堂;没有了沿路而建的房场与土坯房;没有了鸡鸣犬吠;没有了袅袅炊烟;没有了柴扉后的菜园;没有了篱笆前的小黄牛…
旧时的记忆,此刻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我心有不甘,沿着这条偶有一二辆摩托车驰过的陌生路一直向前,直到一栋新建的房屋出现在眼前。
这是窖岭的行政中心一新岭村两委会的所在地。
我问房前站着的中年汉子:
“这里是庙下吗"?
“庙下在对面"。
我的眼光随着他的手朝右边忘去,有一块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面,格外剌眼。挨着的是那所灰不溜秋的村里小学的房子。
“这里的人和房子到哪里去了"?
“这里是煤矿采空区,房子全都拆了,村民全都迁走了"。
我恍然大悟。当年,钻机刚搬迁,信息灵通的村民,就用最快速度和最原始的方法,掘开一条小小的煤窿,把一筺筐的煤从山肚子里掏了出来。东江煤矿二号井扩大了生产规模,提高了生产效率,继承了这种采掘,造成了一平方公里采煤塌陷区。廖屋,李屋,竹兴围和下湾等五个村民小组百余户房屋下沉开裂。
窖岭于二O一四年整体搬迁。

好像打翻了酱醋瓶,怀揣着莫名的复杂,我调转车头,从村委会向县城方向慢慢蹬去。
山路像一条被草丛树林笼盖着的长廊,阳光透过浓密山林的枝枝丫丫在路面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突然两座炮阁出现在眼前,诱发了我脑海深处的记忆。我停住脚,仔细端详。没错,它们确曾在脑子里留下过不浅的印象。虽然,炮阁顶部已经残缺,那铅黑色的墙壁却透露出历史的厚重。我沿一条水泥陡坡下去,来到一间矮屋的跟前,遇到一位眼熟的村民。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告诉他:几十年前,我曾在这里的九0八工作,来这里寻找当年的记忆。
住在小竹椅上,喝着不温不烫的茶水,他告诉我,他的家也拆迁了,现在的房子是利用原来养猪场的土地修建的,他在此以养鸡为生。九O八房子没了,地盘被老表盖房子了,但是如今也倒了。旧址被灌木草丛遮盖了。前面路边立有两根水泥柱和有围网的养鸡场,就是九O八以前的驻地。
他还和我聊起了过往的事,聊起了共同的故人,聊起了万大炮,阎大炮,大肚皮与良苟,凡可与腾牯兄弟…
离两座炮阁不远,有显然新建不久的二栋房子。结构,大小雷同,院门囗贴着大红对联,同样铁将军把门。我疑惑的问道:“怎么还有人家没迁走"?
“那是李廖两姓人的厅厦(祠堂)"。
噢,人虽走,根乃留。生于兹长于兹的人们,仍把家族,传统和老祖宗,存在心间,扎在此方。
返程的路上,我留意到了那养鸡场。围网里有一小小的简易房,一条大黑狗远远的瞅着我。稍远之处,在稀疏交错的灌木茅草中,食堂两根砖桂光秃秃的站在那里, 好像孤独的在向天空诉说着什么……

这就是九0八驻地窖岭留给我的唯一印象。
沿着有些塌陷和裂纹的水泥路,我踩着自行车过下迳,过欧都,来到大罗和欧都交界处,看见了窖岭村民在这移民安置区的新家。在路边山脚一百多亩的土地上,按照规划,横成行,竖成列,窖岭的村民盖起了几十栋三四层高的水泥砖混房。有的人家还利用紧挨马路的门面房,开起了建材,五金,烟酒杂货店。
上岽下坡,我骑行到山口。原来驻扎九O八大队二分队,大罗煤矿,加吉和老陈排等自然村落的土地上,耸立起了经济开发区大罗园区。崭新的厂房一望无际,宽敞的园区道路四通八达,展现出一派生气勃勃,方兴未艾的新气象。
就这样,带着一丝遗憾和更多的欣慰,结束了寻觅窖岭记忆的行程。
江山依旧,日月如梭。寻觅窖岭,理应放歌。为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也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自己。
2020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