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蓑草情
文/倪高扬
每想起高中同学骆恒银,自然想起荒田里的那蓑草;每想起荒田里的那蓑草,自然想起高中同学骆恒银。
在塑料雨衣未曾面世之前,智慧的农家人用蓑草做成避雨的“蓑衣”,故而改称蓑草为“蓑衣草”。
我从小生活在只有粮田的乡下(时为西鲍公社孙解大队),素不知蓑衣草如何在春回大地时横空出世,又如何在高耸密匝匝的芦苇丛中得以生存发展,长成哪般的俊模样。
进入冬季,父母亲从我姐夫家那儿托人买回一些芦苇,编成毛箔子,卖给生产队盖房子或猪舍作网箔用,赚点零钱贴补家用。后来普及种植棉花,需要一种“光箔”晾晒棉花。一条光箔的用料并不比毛箔子多,卖出的价钱却是毛箔子的双倍多。编光箔用的芦苇并不要粗大,但一定要剥去附着在芦苇秆上所有的叶片,使之光滑、鲜亮、无毛刺。
编光箔的绳子是用蓑衣草搓成的。对地处只有粮田、没有荒草地的我们家来说,蓑衣草比芦苇更为金贵,这蓑衣草从何而来呢?
1971年,我和骆恒银同在兴化中学读高中,彼此关系融洽。我知道他家是“荒田窟”里的(时为海南公社西荡大队),他父亲是有名的“荒田虎”(看护荒田的)。我问他能不能帮我搞点蓑衣草,他满口应承,声称小菜一碟。
接下来的星期天放假返校时,他真的从家中背来一捆干干爽爽、齐齐整整的蓑衣草给我。我如获至宝,感激万分,周末高高兴兴地背回家。
父母见我能通过同学关系帮助家中解决一大困难,满心欢喜。晒干的蓑衣草,呈浅绿色,有一股清香味道,略长于稻草,无茎无薹无节无刺,直直的滑滑的,首尾粗细几乎没什么差别,有韧劲而又柔软,不需要捶、碾,湿水后便可直接搓绳。搓绳时不伤手,一边一根草即可,搓成的绳纤细匀称光滑,有璞玉一般光泽,不沾水,不宜腐朽。
用蓑衣草和光裸的芦苇秆编成的箔子比较密实,用着摊晒棉花既通风透气,又不粘棉花。如果棉花当天未晒干,直接将棉花连同箔子一起卷起来收回家,第二天再搬出去铺开即可继续晾晒。
72年高中毕业后,骆恒银同学还惦记着我家需要蓑衣草的事儿,曾通过他们村嫁在我们村的姑娘带过蓑衣草给我家。
写作此文,我曾向生活在“荒田窟”的我姐夫请教。他告诉我,荒田里蓑衣草并不多,一般都是夹杂在芦苇丛中。采收蓑衣草时,一来苇草绸密不便穿行,二来脚下旧苇根戳脚,三来只能一株一株地用手拔,一天拔下来手指会出血的。那时收获晒干的蓑衣草1斤可以卖上1元钱,能送你一捆干蓑衣草真是老大的交情。
在2019年的高中同学会上,我与恒银同学回首往事时,自然忆起他送蓑衣草给我家的事儿。我所面对的恒银同学虽然身体有恙,但他不露声色,性情开朗,笑声不断。
蓑衣草虽是一种生长在芦苇丛中的细细长长的默默无闻的杂草,如同“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入得“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等名句典籍,变得千古不朽。
骆恒银同学就像他当年送我的蓑衣草一样,干爽清纯,柔软正直,朴实大度。纤纤翠绿蓑衣草,片片深厚同学情。
2021.1.13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