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的魅力》第八章
作者/戴雁军
主播/蝴蝶侠
回顾一九三五年，如果季老板一切从头干起，做一个引车卖浆的普通百姓，季家的传说将会是另一种格局。比如，季老板小本经营开一爿杂货店或水果店，也可以弄个小饭馆经营些廉价食谱，生计是可以维持的。但季老板做惯了大生意，季老板是个心雄万夫的男人，季老板不敢想象自己如某些小门小户的男人那样，为几个铜板的生意和那些市井女人你来我往搞得舌敝唇焦。那种小家子气的男人是季老板最不屑一顾和嗤之以鼻的。此番季老板去上海一出手就要弄个大股东当当，他已经看中了中亚纱厂和华丰商行。但是目前，他除了一所宅院和太太的一些私房钱，再没有什么指望。那些日子季老板像一只饿狗东嗅西闻，试图获取某种意外的收获。有的时候他特别希望季老太爷患个急病一命呜呼，季老太爷给他制造的障碍让他恼火万分。
季家出事以后季老太爷始终保持沉默，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引起季老板的怀疑。他不相信老爷子居然会如此超然物外，家财被盗不是一件小事。他留心观察老爷子的一言一行，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这让他大惑不解。但他的怀疑也只能到此为止，惯常的思维方式局限了他的联想。事实上根据某种传说，季老太爷暗做手脚转移财产，目的是不想让儿子把钱拿到上海去糟蹋。他坚信儿子不会闹出什么好结果，终有一天会垂头丧气回到平阳。因此，季老太爷有一种使命感，季家的家业绝不能眼看着被毁掉，更何况，还有孙子，他要对孙子负责。
季老太爷终于失去儒雅之态是二月初的一天。这一天季家小姐离家出走，从此去向不明。这是有关季家小姐新的传说的开篇。那几天平阳城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中季家如花似玉诗书满腹的大小姐要嫁给军界中的一位显要，事实上那位显要只是一个中校团长。团长于某天上午乘专车来平阳巡视当地守军。他用半个小时巡视了营房、枪械库等要地，然后主持了一场军事表演，最后对全体官兵进行了长达三刻钟的训导。训导结束以后他谢绝了属下的盛情挽留，驱车直奔季宅。一个小时以后季舒的某种预感得到了证实，按照她父亲的安排，她要嫁给这位孙姓团长。
酒席上孙团长大谈女人，他说他一生中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女人。他同时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像季老板的太太蒋守素女士一样漂亮妩媚，也坚信季家小姐肯定是品貌超凡举世无双。孙团长的恭维和一副贪馋模样让蒋守素女士十分反感，蒋女士同时怀疑三十八岁的孙团长不会没有家室。她把自己的想法私下里跟季老板说了，季老板大光其火。他说：“我才不管那些，他自己说过没有太太就是没有太太，堂堂一个团长，外边有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孙团长祖籍浙江奉化，仅凭这一点，季老板就断定这是一条大鱼。与蒋委员长同乡日后能不发达？况且，孙团长虽为军人，却有一肚子生意经。孙团长做过几宗大生意，一下子就腰缠万贯，这让季老板钦羡不已。虽然季老板能猜出孙团长的生意中免不了走私一些鸦片，倒卖一些枪支，把一千人的花名册造成三千人冒领军饷等等。季老板并不鄙视这种发财之道，军界中许多人都这么干。
孙团长走进季舒小姐闺房的时候，季舒小姐正端坐在一把宽大的杨妃椅里。可能是由于天气太冷的缘故，季舒小姐的双腿被一条毛毯裹得严严实实，一直裹到腰际。孙团长最初的时候有些发呆，灯光下的季舒小姐脉脉含羞，一双凤目流光溢彩，面色鲜润朱唇欲滴，宛如一株奇花异卉满室生香。孙团长大喜过望，江南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孙团长断定这是自己平生遇到的第一等美人。相比之下，他的结发太太和两房外室全都丑得无法入眼，与季家小姐相比万不及一。
孙团长陷入幻境长达五分钟之久。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竭力做出一副斯文之态。他坐在季舒小姐右面的一张椅子上，中间隔着一个高脚茶几，先是问起季小姐学业上的事，然后就卖弄一些历史故事博得美人倾心一笑。但是季舒小姐对孙团长讲述的杨贵妃原本是唐明皇的儿媳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她说：“孙团长对女人的事情知道的真多。孙团长是军人，何不谈谈战局和时局，这方面我是无知的很。”孙团长说：“我不想和一个美貌小姐谈论这种事，这是国家的事，军人的事。”
“也是民众的事。”季舒小姐摆弄着毛毯一角说：“我对这种事倒有些兴趣，我想领教一下孙团长的高见，比如东北，怎么能一枪不放就轻易丢掉呢？”孙团长显然对这种话题没有热情，他说：“当时张学良在生病，这是主要原因。”季舒说：“如果蒋委员长生病，南京也可以丢掉吗？”孙团长有些不耐烦，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趣的女子。别的女人只关心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漂亮的房子，能不能长久留在南京而不派到前线去。他忽然觉得季家小姐很像那些头上生角的激进分子，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又抗拒不了她那咄咄逼人的美艳。他想了想，看一眼季舒小姐腰间的毛毯说：“你对自由恋爱怎么看，你喜欢军人吗？”
“我喜欢英勇善战的军人，喜欢坦诚的军人。孙团长已入中年，不会没有妻室，我希望孙团长稳重行事。据我所知，蒋委员长和现在的宋氏夫人完婚之前，先行休掉了原配夫人，孙团长是否也想效仿呢？”
孙团长坐不住了，烦躁不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女大学生伶牙利齿唇枪舌箭让人很不舒服。相比之下，家中那些唯唯诺诺的女人才显得乖巧。孙团长不需要参政夫人，如果需要，他也许会休掉那位湖南籍贯的胖太太另娶佳丽。他忽然觉得没趣起来，一时间如芒刺在背，在屋里走来走去。再谎称自己独身一人没有家室是骗不过精明的季家小姐的。孙团长止住步子，嘿嘿笑着移近季舒小姐，浓浊的酒气从嘴中缕缕蹿出。季舒掩鼻皱眉，未等孙团长有什么动作，从椅中猝然起身，轻移莲步。孙团长一下子惊住了，满面惊愕地说：“你的肚子怎么了？”
季舒小姐粲然一笑。她说：“孙团长好糊涂，你问这种话叫我怎么回答？”
孙团长不再说什么，几步跨到客厅里，一把捉住正在品茗的季家老板上去就是两个耳光。“混蛋！”孙团长说：“老子毙了你！竟敢用你的大肚子女儿戏弄我，也不看看我是谁！”孙团长话没说完，季老板的太阳穴已经被一枝勃朗宁手枪死死抵住。
季老板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长时间，他是被张头的一口冷醋喷醒的。醒来之后整座宅院一片死寂。他问张头：“孙团长呢？”张头说：“姓孙的是个畜牲，太太差点被他……”
季老板打了个冷战：“太太……她怎么啦？”
“太太把所有首饰给了孙团长，才保全了这个家。”张头把季老板扶起来接着说：“姓孙的畜牲，把太太拉到卧房里，多亏太太机警，把首饰给了他。换成别人，早就……”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季老板抓着张头的袖子问：“小姐呢？她把孙团长怎么了？她不肯帮我？不肯为我出力是不是？”
张头说：“怪事一大堆，姓孙的说小姐的肚子被人搞大了，他不要二手货，他不要当王八。他怎么能乱讲，真是怪事一大堆。”
季老板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季老太爷提着竹杖走进来。季老太爷一个字不说，挥杖就打。季老板愣愣的，仿佛中了魔，竟然不躲闪，任季老太爷的竹杖雨点般落下来。
之后，季老板负痛走到院子里，背上的杖伤火燎般灼痛。然而，这些全不在话下，最令季老板痛心不已的是孙团长曾经答应把华丰商行的股份转到他名下。
后来，季老板在院中大声喊叫起来：“季舒！季舒！”季老板闯进女儿闺房，只见室内灯光惨淡，季舒去向不明。
作者简介：戴雁军，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为止已在《十月》《北京文学》《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清明》《莽原》《红岩》《上海小说》《啄木鸟》《特区文学》《青春》等文学刊物发表长、中、短篇小说四百余万字。作品多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报刊选载、转载或连载，并被多家出版社收入年度丛书，作品数次获文化部主办的群星奖、文化杯梁斌小说奖等多种奖项。出版有长篇小说《大江东去》《高处不胜寒》、中篇小说集《谁是我的替身》、《慕尼黑的情与爱》等多部。
长篇小说《盟军战俘》、《大码头》分别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市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植项目。
2000年开始影视文学创作，截止到目前，已有多部作品在中央电视台和各省市电视台播出。
主要电视剧作品：
26集电视连续剧《大江东去》35集电视连续剧《锦绣年华》
28集电视连续剧《游戏规则》22集电视连续剧《情到深处》
22集电视连续剧《家经难念》20集电视连续剧《北方警察》
20集电视连续剧《海娘》30集电视连续剧《男左·女右》
32集电视连续剧《太阳从这里升起》30集电视连续剧《阳光总在风雨后》
20集电视连续剧《恩怨情仇》20集电视连续剧《狗年吉祥》
主要电影作品：
《幸福秘方》《盟军战俘》《走出大墙的女人》《沉默的石头》
《红河大马帮》《阳光下的萨克斯》《多情检察官》《插翅难逃》
主播简介：
蝴蝶侠，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互联网朗诵联盟会员，入选中国有声阅读人才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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