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山行吟(组诗)
◆ 楠木湾记
楠木湾不见楠木
楠木茂密在一个名字里
消灭它们的人
也很少活在这块土地上了
那些割尽茅草的日子
楠木的根也被抽空
炊烟、已经瘦如丝了
山也矮了一大截
眼下葱茏的林木多是松树、樟树
再也没有楠木长出来
楠木湾早已是一个虚名
让人无中生有
人们现在欢聚楠木湾
都是冲着吃虫子的土鸡去的
与楠木无关
与种树无关
而我每次来到这里
都会想起楠木
常常把樟树当楠树
心中抽出缕缕金丝
◆ 一带碧水记
雨后山水呈带状下山
比草还绿的水从山顶往下窜
时隐时现、时急时缓
又从茅草丛钻出来
除了水声哗哗啦啦
就只有两只黑蜻蜓的呼吸了
留在阔叶上的露水
睁着青蛙的眼
一带水把一山草木串在一起
草木寸步不离母土
唯有水飞奔而下
一次回眸也没有
水中摇晃的野草就是水草
野草的水也是野水
没有什么事物超过野水的自由
野水活得千姿百态
习惯了翻滚的野水
不想成为一团死水
如果误入了池塘
也要翻堤而走、远去
不出山不进村该多好
在山里走再远也是清白的
一路荆棘丛生
也没有一滴水掉队
◆ 野茶记
悬崖过尽才是你的天下
你的家园外人不知
也去不了
野茶野成一个传说
与世隔绝只为一片叶子修身
修出一片片佛光
普照幽谷
一杯老茶的身世
险象丛生、又生机勃勃
有人说这些古茶树生于明朝
又说是清初、其实
又有几人明了
是鸟儿种的
还是风种的
只有古茶树晓得
而它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要你在茶里去品
我在草亭饮茶未遇见杜甫
只遇见无休的雨
绸密的雨
喝干了不用去井中打水
只需壶一伸
雨从天上落到树叶上
落进壶里、不担心雨会生锈
这是天赐的净水
有些清冷的它、突然就
热血沸腾了
无味的它、也突起芬芳起来
像一壶老酒
让林木摇晃不定
◆ 在兰花前品茶
兰花之下立有茶壶、茶杯
经兰花入口的茶
添了丝丝幽香
我想起山中鲜为人知的事物
坐在当下的山岚之中
减掉大把的旧时光
光着脚丫奔跑在山野
见到虫子与叶子的较量
兰花与虫子都是美好的
兰花的残缺也是美好的
虫子变成了飞蛾
兰花又多了一丛
枝叶之风一吹再吹
一杯山茶的味才浓
在一些时间独处
并不是等待昨天的到来
若有兰花在香雾中打开
也许遇见前世的知己
在幽谷兰草中饮茶
冥想才是冥想
◆ 城市旁的稻子
紧贴高楼脚下
还能见到一块水稻
这出人意料的事物有些孤单
有只灰斑鸠从田间飞起
去了北面的山岗
此时的风、刚好摇动一叶稻
而那青一色的叶子
只有它们才能描述自己
任何修辞均是累赘
有些稻正在抽絮
花粉需要扩散、转移
希望蜻蜓此时飞来
在田间走走停停
做些甜蜜的事
太多的人只记得白花花的米了
早已忘记稻子的生根发芽
更不知怎样把一颗稻
变成一田的稻
犁耙子或束之高阁
或去了展厅
亦或化为柴灰了
是谁对水稻痴心不改
见空插针、像养一块翡翠
把稻子养在这里
让我遇见时
心中的琴弦都变绿了
◆ 山中草堂记
比杜甫草堂还简陋一些
比一片荒野奢侈一些
几根圆木支撑的天空、白云
白云包裹的鹰
草屋顶上长出的是草
草屋里飞出的是蜂
不用门、不用窗
风儿自由进出
这是一个盛产草香的地方
鸟语抓得成把
小青虫爬在狗尾上
蜻蜓、蝴蝶是座上宾
一张小方桌一个小世界
桌上的兰花轻摇
几把松木椅坐姿古老
坐上去定是神仙
茶壶升起了白雾
只等仙女下凡泡茶
星星不停的眨着眼睛
月亮总是不说话
让天空早点黑下来吧
一定要坐到凌晨
再煮一壶老酒
在酒中渡往黎明
◆ 老屋后的大枫树
它被砍倒多年
被碎尸万段
或成桥、成船、成风
或成火、成灰
也不管再到公元多少年
它依然在我体内根深叶茂
它的根伸向辽阔的土地
有些裸露在外
有的长成旧石器
有的是鳄鱼背
多半穿行于泥土岩缝
有时在很远的山野
露出长长的根须
我会抚摸很久
像亲近爷爷的胡须
大枫树一半在地下爬
一半往云里窜
一千多年从不改变
分工也不变
天高云淡的秋日
用火去形容枫叶太俗气
用火把去比喻大枫树太小气
枫叶红就是枫叶红
谁也比不了
枫树一红,秋天就是它的了
没有枫叶的秋天是不热闹的
也是单调的
许多鸟想飞到它头上去
一生也没去几次
鸟儿的家最多也就安在树腰
树梢是星星的家
云的家
我也想过爬上树梢去看看
想了一千次也去不了
只有在寂静的子夜
那颗不眠的心、上去过
◆ 闯王陵之桂花
雾可封山
却封不住几树桂花
何人种桂
何人修枝
山是夹着的
花是小米
雾中的事,寺中的事
化作鸟语
闯王闯荡多年
皇帝梦散于雾中
还是和尚好做
悟透红尘
之后、归于净土
化为净土
又逢八月
花香正浓
耳边的微风
是前朝低语

【作者简介】 杨拓夫,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中国校园文化优秀导师、凤凰诗歌村创办人、北京诗派创始人之一、自由诗写者。拓夫家庭曾获国家“书香之家”荣誉称号。获奖著作有:《杨拓夫抒情诗选》《拓夫十四行》《挑着月亮回家》《行走的村庄》等;长诗有:《溪边呓语》《湖南屋脊书》《东山峰农场书》《北溪河十四行》《老哥、你怎能离去》《守墓人》《诗暖冬季》巜青藏之蓝》巜北海之蓝》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