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渐行渐远的鞭声
文/张居明
为了治理空气污染,全国各地城市都对鞭炮燃放做出了严格的限制,当年热闹一时的鞭炮市场早已湮没在历史的烟云中。但它给我留下的美好记忆,却沉淀于心田,挥之不去,每当回忆起来犹如尘封老酒一样弥漫着缕缕清香、氤氲在脑海中,令人回味无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广大农村相当落后、清苦,经济文化还很贫乏,交通闭塞,农民只有等到集日里才能买到所需商品、物资,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我的家乡道口位于冀鲁边界,与河北省吴桥县、东光县隔河相望,是一个鸡鸣三县的地方。因其古黄河在此由南北流向渐趋东西流向形成岔道口,所以叫道口。解放初期隶属河北省沧州专区,辖现在东光、吴桥很多村庄,全县八大区时,道口就是一个大区,原县委书记王坤玉就在那时担任区委书记,因他下乡时经常背着一个粪筐在路上捡拾马粪、牛粪当肥料,三里五乡的群众都认识他,老远就同他打招呼。道口在农历的一、六是集日,因有古王家庙会在此,每当集日前来买卖的人特别多,是宁津县西部最大的集市之一。特别是到了年关腊月,两岸三县十里八乡的村民,甚至百里以外的生意人都前来采购买卖年货。每到集日各条乡间小路上,河堤上人来往不断、川流不息,远远望去就像是蚂蚁一样聚成人流向集市上涌来。行至街口就逐渐慢了下来,推车的、挑担、挎筐的,肩搭褡裢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卖菜的、卖肉的、卖干鲜果品的,卖粗布旧衣服的,卖花椒大料的,卖老鼠药的,卖对联年画的,卖粉丝、粉皮的,卖咸鱼、卖烧肉、烧烧鸡的,卖糖人换娃娃的,卖花卖泥哨的,琳琅满目、鳞次栉比,令人目不暇接,一个摊位连着一个摊位挤满了长长的东西大街。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如要想去另一个地方也非常难,只能随着拥挤的人流或东或西漂移,就像鱼儿随着水流动一样。那时我就十岁左右,虽然日子清贫,也要向父母要几毛钱买几盒摔鞭玩,也许男孩儿玩鞭,女孩儿爱花是天性使然,一到腊月集日上我就爱去鞭炮市场逛着玩。

道口鞭炮市场位于后街前边的一个大湾里,湾边有一口甜水井。每到年关集日,河北东光及外地的商户就早早赶着马车、牛车、骡子车抢占最佳位置。待到上午十点左右,鞭炮市就逐渐热闹起来,吆喝声和试放的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达到了白热化程度。你方唱罢我登场,都说自家的好,是骡子是马,拉出遛遛,长长的竹竿子上挂着比大拇手指还粗的鞭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烟雾弥漫。最厉害的当属东光县三杨贵的鞭炮,他们的鞭清脆响亮,没有不响就落地的,常常迎来一片叫好声,买鞭的马上围拢过来抢购。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汉子车前的鞭炮无人问津,他急了,寒冬腊月天他竟脱掉棉袄,赤臂叫卖,燃起鞭炮后,人们“呼”地一下拥了过来。有时也会出现危险,有的摊位在燃放两响(二踢脚)时,在空中响了一响,另一响落地时正好落在盛放鞭炮的车上,顿时引起连锁反应,一个摊一个摊就炸了起来,就像来了日本鬼子一样,人们四散而逃,受了惊吓的骡马也挣脱缰绳“咴、咴”叫着奔逃。
我们小伙伴儿最爱去鞭炮市玩,除买挂威力不大的小鞭和皂鞭外,还有一个秘密就是我们单等商家放完鞭后抢拾落地没响的鞭。这些落地鞭大都是上边的鞭震落了辫在下面的鞭,我们捡到后就和小伙伴儿们在过道里放。有药信就用香或火柴点着放,有的信很短,很危险,有时刚一点燃就响了,也有炸着的。没药信的我们一掰两半,叫做“老头对老婆”,放在砖缝里或放在雪堆上,两段隔开一段距离,点燃一半,那一半就被这一半的火花点燃,我们就“噢”地一声,前后跑着去别的地方燃放去了。
除夕午夜时分远近的鞭炮声便“轰轰隆隆”“噼噼啪啪”响了起来,经久不息、不绝于耳,就像战争年代解放军部队攻城的炮声一般,有时如急风暴雨响彻云霄;有时又像潺潺溪流叮咚作响。大年初一早上天刚麻麻亮,我们这些毛头小孩儿也不用大人叫就早早从炕上爬起来,不是去给长辈拜年,而是听到谁家有鞭声就跑到谁家去抢落地的鞭炮,有的抢到放在棉袄兜里鼓鼓囊囊,没有抢到的伙伴只能跟在屁股后头听响声。这些往事虽然过来了很多年,但时常在我梦中出现,那清脆悦耳的鞭声在耳畔久久回荡…


主播简介:梅子,原名于敏华。一个简单至极的人,喜欢用声音诠释生活百态,喜欢读着你的文字流着我的眼泪,喜欢用真情感染每一个听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