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向平
编辑:徐 远
四月的田野里,我的姿态是跳跃的, 似许许多多在春天里抽枝发芽的树木花草,如冰封已久倏然解冻的沟谷溪涧,更像是蛰伏了一冬骤然而醒的山中精灵们。
路旁星星点点开满了荠菜花、附地菜,紫花地丁......其场面之热烈,气势之磅礴,若非细观是断然体会不出的。瞧,临近果园的潮湿地带,密集的小花朵在细叶的衬托下铆着劲地开,且布阵讲究,层次感分明,远远看去,金光闪闪,灿若星辰。
苦菜似乎并不挑剔环境,沿途垂直的粗砾沙石斜面上,不时可见其紫褐的身影,朴实卑微的姿态透露出与生俱来的寡淡恬静。一铲子挖下去,连根带叶,齐刷刷地被收进篮子里。偶有拽断铲碎了的根茎截面处,粘稠的汁液即刻渗透而出,令人心生欢喜。一直觉得,苦菜除了喜居如此恶劣的环境,似乎更钟情隐藏于石砌的墙缝 之内,一株株,一对对,极尽所能地展开了缩身术。一旦根基扎稳,便舒茎展叶,开花结籽去了。很多时候,舍不得把它们硬生生地从石缝里抠出来,唯恐一个不小心拽断扯碎,心下徒增遗憾,倒愿意时时站在它的面前细细端量,品其韵理。
苹果树刚刚鼓出花苞,弯身从树下钻过去,溪流的湿润地带顷刻间便呈现于眼前。干枯的苇丛斜倒于水中,把整个河流遮盖得严严实实,深浅未了的水面若隐若现。探身,仔细看,估摸......一脚跨过去,“啪——”一下子便深陷于苇丛下的水涡中,鞋袜尽湿。但似乎这并不影响心情,人生不也如此么?暗礁险滩,恶浪激流!掉里面,出来就是了,这有什么?
对岸形状不一的小块菜地边,包括通往河套的陡窄野径旁,续断菊的身影依旧坚挺,却少了冬日里的那份狰狞,细观之下倒还平添些许憨直通达之气。相比之下,大蓟小蓟就刺芒张扬很多,尤其是大蓟,身披凌厉的绒毛,似是披了一身的盔甲,一个不小心手碰在上面,瞬间针扎般的疼。如此尖锐的秉性,真无法想象,若做了包子,那尖锐的刺芒会不会即刻间扎伤人的脾胃。说来吓人,其实大可不必担心,不信你试试,刺再尖,也抵不过开水烫,一烫,立马柔软无比,熨贴自然了。回头想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每一个人到这个世上,都曾身披或长或短,或尖或锐的刺芒,只是岁月这锅热水不经意间便把那些周身的尖刺捋直揉顺。这是常理。
似乎越想越多,思维天马由缰,四月的山野, 我无法控制自己近乎跳跃的思维。不远处的桃、梨花开正盛,远远看去,与不知何年何月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硼相依相偎,相得益彰。步履轻盈地爬斜坡,攀陡堰,钻树丛......一会就就拐到了它们面前。蹲下身子,蒲公英最下面金灿灿地笑,那笑配合了阳光的映射,似乎格外耀眼。目光上移,雪白的梨花与殷红的桃花躲在石后,欲露还遮,娇羞可人。我喜欢桃红梨白,但似乎更喜欢山野之上那些状态随意,形状天成的组合,像蓦然行走中突然偶遇那么一树红艳艳的桃花,兀然镶嵌于腐朽的灰暗色调中,那种震撼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此及彼,世间又有多少普通贫寒人家出身的孩子凭借自身的努力发出耀眼的光芒,反观其背景,我们不能不惊叹于其惊人的对比与落差。
如此说是否有些武断片面呢?不!绝对不会。粉妆浓墨,刻意雕凿,终感觉与己不搭调;奢华骄纵,更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我等之辈,终还是喜欢清风流水、野草山花之品性。
喜静,就像现在,以跳跃的姿态在田野上穿行之后,一路来到上方那个相对隐蔽的溪谷深处,因了周围密集树木的遮掩,山蔷薇的肆意攀爬蔓延,且借助于此条溪流与上方道路的十几米落差,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少有人至的静谧之地。人置身于其中,耳边除了鸟雀的鸣叫,溪水的淙淙声,就是阳光从树上洒下的影子在四处移动。
这不就是天上的仙境么?
人间最美的四月天里,就这样一次次走入山中,与山野万物对望,私语,呢喃......思想的火花也一次次在经过它们身边时迸发而出,四散飞溅。
或许在心中,你就是那人间的四月天......
张向平,威海荣成人,家住王家山并深深热爱着这座美丽的大山,被戏称为王家山的女儿。荣成作家协会会员,在各种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多篇。著有散文集《悠悠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