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乐·苦涩的交织》
——老照片背后的故事
原创/莫如言改编/郝东亮
主播/玉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手里的这张泛黄的老照片,承载了我许多童年的往事…
那时候我刚刚七岁,生活虽然很贫困,但童年的日子里,却总是无处不充满了无忧无虑,无尽的天真烂漫的欢乐!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国家还没有强制执行计划生育,所以,谁家也有三、五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因为年龄小,所以也不分男女,整天在一起玩耍嬉戏,从一大早一睁眼一直疯到昏天地黑,疯饿了就呜呜的一阵风一跑回家,一手捧着一个大窝头,一手攥着一块儿自家南墙根儿底下,用一块儿木片儿或石板压着的破咸菜缸里腌制的带着盐嘎巴儿的萝卜疙瘩或者白菜腚,不分冷热、不分好歹的狼吞虎咽着。

条件好一点儿的,则会在窝头窝儿里面塞满鸡蛋蒸的虾酱,一面忙不迭地的跑出家门,一面夸张的嗖喽着行将溢出来的咸菜水儿,当然,绝不能忘了不失时机的炫耀着无法掩饰的满脸的满足!如果慷慨些的也会施舍般的给玩伴儿一小口儿窝头或者咸菜疙瘩,但是,那仅仅局限于铁哥们儿铁姐们儿之间的交换!至于分享虾酱,门儿都没有!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似乎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不是母亲穿旧了修改的、就是哥哥穿小了的。鞋子也是母亲纳的被称作方口鞋的千层底儿,只不过因为经常踢毽子跳房子,不几天功夫就会把鞋子前脸子顶得都露出了黑呼呼的脚趾头。大家都知道抵拐这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游戏最容易损坏是裤角儿,故我本来穿的有点儿短的棉裤小腿儿这一截儿常常被自己亦或是敌手扯的唏哩哗啦,!为此,也不知挨了母亲多少责骂!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母亲责骂我时侯的高大形象,她一边咬牙瞪眼,一边骂声连天,一边高举着那把早已没有苗儿的破笤帚疙瘩,气喘吁吁的追打着我,那形象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神恶煞!值得纳闷儿的是,身材高大、细胳膊长腿、身手矫健的母亲竟然一次都没追打上我……

当然,我还有一个绝招儿,当眼看被母亲追上时,我会一边虚张声势的鬼哭狼嚎、一边连滚带爬的扑进爷爷的房间。疼爱我的爷爷也会一边把我揽到身后、一边用反对的眼神儿不无责怪的剜拉了几下追进来的儿媳……
十岁的哥哥长得酷似当老师的父亲,细皮嫩肉、低眉顺眼儿,文静的像个小丫头,不但从来不不惹事儿,即便是有人欺负妹妹,他也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不和对方争吵,只是一面温声安慰着妹妹、一面擦着妹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把妹妹默默地领回家。

妹妹那年五岁,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扎着两根羊角辫儿,一笑一边儿一个深深的酒涡儿,邻居们都说她长的跟画娃娃儿似的,人见人爱!当然,她也早习惯的、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人们廉价的赞美。七岁、八岁狗也嫌的我,则是出了名的母夜叉!每天领着一帮前邻后舍的伙伴儿乐此不疲、不厌其烦的重复上演着上树爬墙、打鱼摸虾的恶作剧,整的是鸡飞狗跳,四邻不安、民怨沸腾!但,我依然我行我素。村里不管是年长我两三岁的,还是和我同龄的,无论男孩女孩都被我打的服服帖帖!那真的是怕的要命!恨的要死!但又对我无可奈何!我也经常揶揄他们说:哈哈!我就喜欢欣赏你们恨我入骨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是我吹,只要我在我家大门口掐腰儿一站、或者在我家门口门墩儿上盘腿一坐,打老远看到我的绝对会大气儿也不敢喘的宁可绕远儿也惧而远之……!气的邻居三大娘说:唉!老家这两个孩子奶活倒装了!看看,这个大妮儿活脱脱就是个野小子!于是,这个野小子的光荣称号在前后两村儿不胫而走,同时我也一直对此称号引以为荣!直到我十二岁渐懂人事儿,才知道野小子三个字不是什么美丽的褒奖,然后选择了最恶毒的字眼儿骂给大伙儿听后,大伙儿才渐渐地似乎忘了这个誉满江湖的绰号!

父亲在外地教书,一周才回来一次。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烧上满满的一大锅水,然后把我们兄妹仨从头到脚彻底的来一次卫生大扫除!每当给我洗完了之后,父亲总是不失幽默的说:小华儿,你看看你洗澡的这些水,稠的熬粘粥都不用调面子了……!把我们兄妹仨褪干净之后,父亲就会从车褡链里拿出一块在严务集上买的五花肉。心灵手巧、心细如发的父亲总是将这块五花肉的功效发挥到极致:

他先是将瘦肉切下来准备下次炒菜或者包饺子,然后把肥的放在大铁锅里熬成猪油,切下来的猪皮则熬成肉皮冻。熬油熬的油渣子则放上白菜、偶尔还有一小块儿豆腐、亦或还有一小把粉条儿炖在一起,香气四溢的白菜豆腐粉条儿炖油渣儿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那时候最奢侈最诱人的美味了,简直不亚于那时候的年夜饭!羡慕的邻居二大娘说:啧啧!看人家小华她爹,不愧是挣工资的,不但月月拿回来老头票儿,连饭都做的这么好吃!

爷爷那时候才五十多岁,是我们大队的大队长,就是现在的村委会主任。他老人家经常利用去严务开会或赶集时,给我们多少买点儿糖吃。那糖是我们当地农村人自己用地瓜或者棒子土法熬制的,因为技术不过关,吃起来总是甜中带苦,粘粘呼呼的,一扯丝儿还老长,粘到牙上,抠都抠不掉!虽则如是,当时于我们已经是最大的奢侈和腐败了!所以童年最美好的愿望就是盼着爷爷经常去开会和盼着爸爸的周末和假期的自行车铃声……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拍的,记得大概是1979年的年前年后吧,正指挥着我的虾兵蟹将攻城掠地的作品我被爷爷喊回家来,说快洗洗脸洗洗手去大队支书门口儿照相。照相对于七岁的我来说可比各种游戏诱惑大多了,那可是大闺女上轿——头一遭哇!父亲依然慢条斯理的给哥捯饬着,母亲则早己风风火火的把妹妹打扮的焕然一新。爷爷知道我没有什么拿出门去的新行头,只得给我认真的洗了几把花里胡哨的脸,临了儿又用水湿了湿我刺猬般的头发,还好,一头的极具男性化的小短发,那时候叫小平头儿,到也衬托的我别有一番风韵!

最让爷爷为难的是袖口粘满鼻涕的锃明瓦亮的、露出棉絮的破棉袄,爷爷也是急中生智,先是将棉絮使劲儿往布里掖了几掖,又顺手把自己伤口上的破胶布烀到了我的袖口上。看着母亲给妹妹换上了新花兜兜褂子,又仔细的给妹妹重梳了羊角辫儿;看着爸爸给哥哥抻吧齐了棉衣角儿,又整了整新买的确良假军帽儿,说实话,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唉!头生子稀罕、老生子娇!老二就在一边儿抛!谁让咱是那一边儿抛的老二呢?打小儿就最疼爱我的爷爷似乎看出来了我的这点儿不愉快,赶紧领着我和一家人去了村书记家东边儿空场儿,

就这样,两棵家槐下拍了这张我们家唯一的全家福。估计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当时我们村家家户户可能都拍照了,记得当时跟看电影或者和过年似的那么热闹,人们一个个都穿的花红柳绿、整整齐齐的、在支书老婆指挥下有条不紊的以家庭为单位在排队等着照相呢! 看!左一为文质彬彬、风华正茂的爸爸,那时候的爸爸才三十来岁,虽然衣冠俭朴,却依然遮不住他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人气度!

爸爸怀里的,因为害羞,故意拉低帽檐遮住半张脸的男孩则是性格内向、大我三岁的哥哥,中间的是当时只有五十多岁、虽显瘦弱老相但又精明和蔼的我亲爱的爷爷。偎在爷爷怀里的则是我:一个不说都绝对没有人看得出来的七岁小野丫头。右边的则是我身材高大、霸气外露、精明强干、作风强势、勤俭持家的妈妈。不用说,妈妈怀里搂着的漂亮小丫头一定就是我那五岁的妹妹了……!

噢!忘了告诉大家了:我这个娇气十足的妹妹最爱哭眼抹泪儿,也最爱使小性子,一点儿也碰不得!别人一用眼剜拉她,她就会恶人先告状!我偎在爷爷怀里,脸上竟有了少有的庄重和安祥,以至于多少年后一个暗恋我好久的人偷偷告诉我,说我的脸上那一时刻竟然闪烁着圣女般的圣洁的光芒!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才刻骨铭心的爱上了我……

那时我跟着爷爷的时候最多。自打添了妹妹,我除了如《水浒传》里孙二娘一样打家劫舍、闯荡江湖以外,晚上则大多跟着爷爷去生产队的饲养处。但可气的是,饲养处那些大骡子大马还有大驴大牛可不管你是什么母夜叉还是野小子,一个个喷着响鼻儿、咀嚼着草料、摇头晃脑的用奇怪的眼神瞪着我,吓得我躲在爷爷身后往后直出溜,那些饲养员爷爷们就哈哈哈笑着说:哎!不是说这假小子够坏的没边儿吗,怎么,这会儿也知道害怕了?爷爷可不管这一套,一把抱起我,一直把我抱到饲养处最里面那被灶火熏烧得又黑又暖和的烙人的大土炕上,蹲下身子,往依然辟里啪啦的吐着火苗儿的大炕洞里面仍了点儿什么。

傻皮傻糟了一整天、又乏又累的我往火炕上囫囵个儿一倒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中依稀闻到了一股喷香的炒黄豆味儿和甜中带腻的烧地瓜味儿,一睁眼,看到爷爷正拿着一大块儿烤的黄中带焦的地瓜在我的鼻子下面晃来晃去,我也是饿了,竟然睡意全无,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块儿大地瓜一扫而光……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疼爱我的爷爷早已去世多年,父母也都成了七十多岁迟暮老人,哥哥也早当了爷爷,当年娇气十足的妹妹也找到了她幸福的归宿,我也从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假小子被无情的岁月雕刻成了一个几知天命的沧桑中年!可无论怎样,那最美好最温馨的童年却永远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这张我们一家三代唯一的全家福老照片也将永远伴随着我直到永远……永远……!

夜,越来越深了,我依然久久盯着照片里慈祥的爷爷,爷爷也似乎在慈祥的望着我……,思念的潮水夺眶而出……天堂的爷爷!您还好吗?孙女想念您!……
——谨以此篇献给我亲爱的祖父、家人以及逝者如斯夫的岁月!
2021年2月22日

郝东亮,男,1965年1月出生,庆云县大郝村人,自由职业者,庆云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体育、音乐及一切美好的事物,偶写小作自娱,有作品发表于《庆云报》《庆云文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