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窗外的红灯笼
作者/马国涛
诵读/李秀波
离开家那年我十七岁,高中毕业也就是今天初中毕业生的年龄。从我家到省城每天只有一趟火车,到了省城才有直达我所在学校的列车。这趟车是慢车,站站停,晚上八点半钟上车得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才能抵达省城。坐一夜的硬座,几乎不合眼,今天对孩子讲,他们瞪大了眼睛,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

每一次放假回来,就见母亲搬着指头看日历,我按捺不住好奇:“妈,你在算啥呢?”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算算你能在家住几天,几号走。”听到这话,我心总是一热。

寒假过完时一般都是到了正月十五前后,被冰封雪覆的北方过年的喜气像开门时跑出的热气,还飘在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那除夕、元宵炸碎鞭炮的彩色纸屑散落在院子犄角旮旯白白的雪上,像少女白皙脸绘上的彩妆,没出正月年就算没过完,家家户户大门外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依旧在瑟瑟的北风中像个醉汉散着满脸的红光,摇摇晃晃。每次我登上离家的列车,在昏暗的车厢内,都会在满是霜花的车窗玻璃上哈出一块透亮的地方,注视着窗外这一切。

车窗外是一片漆黑,我想到母亲送我时的泪眼,她站在雪地中不肯回屋,每次都是看我消失在黑夜中。我在幻想母亲此时在干什么。车身重重压在铁轨的身上,发出“咣当,咣当”响声,敲击着我渐渐离家远去的心。在漆黑的车窗外突然在列车的前方滑过来一个大大的红灯笼(轻声)。这是一个孤独的小院,四周是皑皑的白雪,从屋里射出昏黄的灯光与院子上空吊着的大红灯笼(轻声)把这雪中人家装饰成童话,稀疏的篱笆墙,低矮的小仓房,墙上的红辣椒,院子堆积小山般金黄的玉米棒子,我心中一颤,那是温馨的家,我的母亲……

我紧紧盯住那透光的窗口,看看是否有我的母亲坐在窗台前,也在黑暗的夜里在寻找着我。
小院儿渐渐远去,高高的红灯笼还依稀可见,我心底猛然涌起,那就是母亲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远行,忽明忽暗红色的灯笼光就是母亲的惦记与思念,这丝丝的红光在这寒冷的夜给我送来缕缕温暖。此时的我有了一阵阵强烈的渴望,盼着赶紧再出现一个红灯笼,在车窗外再画出个小院儿,窗口再射出昏黄的灯光。离家路上的夜,就是在这样的期盼中度过,一个一个的雪中小院儿,一盏一盏飘动的大红灯笼(轻声),在我的眼中滑过,像五线谱上的音符,谱着我未来的梦,写着我远行的歌,让我渴望前方还有一团红红的灯火在等待着我,那就是母亲的目光。

母亲晚年得了痴呆症,我回到家她再也不会看日历,搬着指头算我离家的日子了。
一天我挨着母亲坐着,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每一次我老儿子一走哇,我这眼泪就哗哗的,别人也不能提他,一提他我就控制不住眼泪,也不知他什么时间回来……”我一把抓住母亲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两行热泪……

母亲只是看着我笑,再没有了眼泪,而且伸出手为我擦泪,当她用被岁月吸干血液满是褶皱的手触摸到我的眼角,我一下子回到童年,回到离家的夜晚。

泪光中母亲为儿女操心被岁月带走光泽的眼,渐渐红了起来,是我离家车窗外的红灯笼,她飘在我离家远行黑黑的夜空中,飘在寒冷的皑皑白雪上,那是一盏装满思念、装满母亲无言的爱的红灯笼,车把我拉得离家、离母亲越来越远,窗外飘过的红灯笼把我与母亲照的很近很近,她一直注视着我远行……

马国涛,大学毕业,从事《红楼梦》研究,同时擅长哲理性文章撰写、诗歌创作,在各类期刊多次获得诗歌、散文大奖。

诵者简介:李秀波,微信名:宁静致远。黑龙江大庆人,林甸“梦之声”诵读与创作协会会员。医务工作者,热爱生活,喜欢读书,朗诵,旅游,热爱运动。但愿我的声音能走进你的心里,给你带来温暖和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