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雪莲花开
文/刘俊丽
八年前的五月,我带着孩子,带着少年时代对雪莲花的崇敬和向往,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走过陕西,穿越黄河,穿过甘肃,走过茫茫千里的戈壁滩,来到了我梦想中无数次想象的新疆——雪莲花生长的家园,天山脚下,历史上叫它轮台,西游记中车师国旧址,曾经叫做米泉市,现在是乌鲁木齐的一个区。
在米泉最东北的一个哈萨克自治乡,我们租下了一个门面,做小生意,维持生活。
那个门面坐落在丝绸之路的边上,是一个旧货市场。前面盖了三栋楼用于出租。所以我的左右邻居就是开各种各样的小店的老板,他们主要以开饭店为主。右手边是一个哈萨克族人开的旅馆,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丝路旅馆”。
丝路旅馆的老板娘,长得像欧洲人,又高又大又胖,皮肤也像欧洲白种人,眼珠发着蓝光,一头卷曲的黄头发。她的汉语不太好,有时候我听不懂,她就叫来她七岁的女儿巴彦给我们当翻译。
巴彦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有着和她妈妈一样的皮肤和眼睛,她的头发被剃成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她比我女儿小一岁,她的数学不太好,常来问我和女儿。于是,女儿和她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女儿教她汉语和数学,她教女儿哈族语言的一些常用语。然后她们做游戏,或者看巴彦跳伸脖子舞。也许是因为两个孩子要好的缘故吧,我们两家的大人也处的特别好。
六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女儿在午休,听到有人敲门,女儿笑着说,肯定是巴彦,开门一看却是巴彦的妈妈。她满面笑容的拉着我,用磕巴的汉语说:“给你看样东西?”
我狐疑的跟着她走到她家的车旁,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从车座上拿起一大束带着绿色叶子的黄白色花,说:“今天我们上山了,山上放牧的亲戚给的,给你一朵,你自己挑吧。”
“是雪莲花!”我惊喜的说。虽然我在书上和手机上见过,但真实的从来没有看到过。据说,雪莲花生长的环境十分恶劣,它们长在海拔2400-4000米的雪山上,温度很多时候在零下十几度,而适合它发芽的温度是4-5度。一年之中,温度在4-5度的无霜期只有四五十天,雪莲花只有在这个时期才会发芽,然后迅速生长,它的芽期就能抵抗零下一二十度的风雪严寒,经过漫长储蓄力量,到第五年的盛夏,它才会迎风怒放。
“在我们民族人的心里,雪莲花是高贵的圣洁之花,我们没有生病的时候,是不会去拔它的。我们放牧的人,谁能遇到雪莲花开,就是最幸运的事。我年轻时经常在冰雪中劳动,得了很严重的风湿病。你看,这么热的天,你们都穿裙子,我里边还穿的棉裤。”巴彦妈妈一边说,一边用手拉起她的长裙,我看到她的裙子里面果真穿着棉裤。
“我才托我们在山上放牧的兄弟帮我拔了几颗雪莲花。只有他们经常放牧的人才能遇到雪莲花盛开。药店卖的都是人工栽培的,没有这个好。现在政府规定不让随便采摘雪莲花,大家都知道它好,采摘过分,快绝种了。”巴彦妈妈悄悄的说,“你拿一颗吧,你们一家经常照顾我们巴彦,谢谢你们了。”
听她那么说,我不好意思要了,又特别喜欢,有点犹豫不决。巴彦妈妈看我欲舍还休的样子,就笑了:“每个人看见雪莲花都会舍不得离开的,你挑拣一颗吧。”
那一束花,有的已经枯萎,干了的花瓣像蝉翼一样透明;有的叶子虽然有点枯萎了,花还好着,露出紫红色的花蕊;只有两朵是新鲜的,没有完全盛开,像捧着的佛手,应该是当天采摘的。我就挑了雪白的、将放未放、最小的一朵,非常感激的向巴彦妈妈说了声:“谢谢!”
那朵雪莲花我十分小心的把它晒干,珍藏着,几年过去了,我都没舍得用它。
过了两年,巴彦一家进城里了。又过了三年,我们也搬到了城里。
一个礼拜天,收到巴彦妈妈的电话,说她们在公园里跳舞,让我带着女儿去玩儿。
我和女儿到了公园,大老远就听见欢快的冬不拉曲子,走进去一看,一大群人,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汉族的,回族的,哈萨克族的,维吾尔族的,穿着各自的民族服装,随着冬不拉悠扬欢快的节奏在跳着。
“我们新疆好地方,
天山南北好牧场。
戈壁沙滩变良田,
积雪融化灌农场……”
“妈妈,他们为什么那么高兴啊?难道他们不需要去挣钱干活吗?”女儿好奇的问。
“他们呢,早就干过活了,他们是新疆的功臣,大部分都有三千到一万多的退休金。”坐在巴彦妈妈旁边休息的老爷爷,听了女儿的疑问,笑着打开了话匣子:“你们看,那边唱豫剧的河南人,唱秦腔的甘肃人,耍鞭子的东北人,他们有的从刚解放,跟着王震司令员,第一批来到新疆,战天斗地,刨冰挖雪,将戈壁滩变成了良田。现在他们大多都不在了,最年轻的也都八九十岁啦。再看那边,在那儿唱《怀念战友》的……”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好象那都达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达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可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歌唱
老爷爷说着,顺着声音的方向,用手指指远处伴着电子琴声在唱歌的一群老人,继续说:
“他们是第二批垦荒就地转业的军人。听说过兵团学校吧,就是他们,生活下来以后,为培育下一代而建的学校。那是1954年的事了,估计他们的孙子孙女和你们差不多。我是说1971年来的,在这儿生活了将近50年了。”老人骄傲的说。
“你们真了不起!”和女儿手拉手站着的巴彦说。
“我们算不上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人在那儿呢!”老人指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正在单杠边锻炼的中年男子说:“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参加过卫星发射,当过团长,写的文章还出版成书了。写的诗都拿到中央台去朗诵了。是不是很了不起?”
“真的啊?!!”两个小女孩同时发出了惊叹。
“可是他好像是个病人,怎么可能做那么伟大的事情呢?”观察细致的女儿不禁怀疑的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大学毕业,来到新疆一个叫马兰的地方,当了一个工程兵。由于长年累月在冰天雪地,零下一二十度的环境下工作,身体受不了长期严寒的侵蚀,在一次执行重大任务时晕倒了。幸亏抢救及时,才捡了一条命。医生判定他活不了多久,说最好的结果是下半生在轮椅上度过。他凭着坚强的意志,九个月试着下地走路。一开始他像初学步的婴儿,走一步都要用全身的力量,满头大汗。就那样一步一步,他战胜了自己,战胜了病魔,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你们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去问他本人。”老人说完,冲着那个正在从双杠上下来的中年人笑笑。
“叔叔,他说的是真的吗?”两个小女孩笑嘻嘻的跑到中年人跟前,认真的问。
“是的。”中年人淡淡的回答。
“叔叔,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巴彦天真的问。
“我叫张建,弓长张,建设新疆的建。好啦,我该走了,再见!”中年人说完,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真伟大!”望着中年人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巴彦崇拜的说。
“他好像有点可怜呢!爷爷,你们那时是不是都很苦啊?”女儿若有所思的说。
“比现在是苦了点,你们现在的小娃娃是掉进福窝里了。我们那个时候,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挖土,耕地,种粮食,摘棉花,一天到晚手不闲着。只有冬天大雪覆盖,到处冰天雪地,连个鸟雀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大家就围着篝火跳舞唱歌,或者念书上补习班。现在想起来还是蛮幸福的。就是吃的差点,到冬天没有蔬菜,用个大缸腌大白菜萝卜条。你们河南人聪明,夏天的时候晒点瓜豆,就是最好的菜了。那时的学生娃娃苦啊,上学要跑很远,有时下大雪,个子矮的掉到雪窝儿里就找不到人啦。等他们走到学校就大半天了,中午啃馒头就白开水。下午放学,他们还要趟着雪走半天,到家都半夜了。”
“那么可怜呢!我们上小学时,都是校车到家门口接的。”女儿感叹的说,“难怪你们现在笑的那么甜呢!”
远处,有一群年轻人在跳鬼步舞;甬道上,是一群上武术班的孩子在操练;加上唱豫剧的、唱秦腔的、跳民族舞的、甩鞭子的,汇成了一副美丽祥和的民族大团结图画。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幸福的笑,就像那盛开在雪山上的雪莲花一样,纯净欢畅,美丽安详!
我知道,新疆的各族人民,通过几辈人的不懈努力,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战天斗地,流汗出力,挖土抬石,才一步步将原来贫穷落后,几乎寸草不生的大戈壁滩,建设成了今日物质丰裕舒适安乐的现代家园。
他们怀着奉献精神,不畏艰难险阻,开疆拓土,开天辟地;怀着敢叫日月换新颜的伟大理想,用热情,用青春,用热血,让新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就像那天山上的雪莲花一样,不畏艰辛,战胜一切恶劣环境,顽强成长,迎风绽放。我相信,他们之所以能够笑的那么灿烂,是因为雪莲花开在了他们的心上!

作者简介:刘俊丽:网名上善若水,曾用名,天山雪莲,冰山来客。曾在家乡河南任教 。粗陋愚钝,爱读书,愿以文字表达心声。个性率真,崇尚简约。愿以微薄之力,弘扬真善美,传播正能量。
编辑:子墨 楚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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