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风范》· 名家专栏
本期名家 · 徐发蕴
编号：04
【名家美文欣赏】
《汲冢书》与《史记》
文/徐发蕴
秦统一六国后，针对当时一些代表六国的分列势力，发布了《焚书令》，规定史官需将《秦记》以外的史书，全部烧毁。亦即除博士官掌握收藏外，天下所有“诗”、“书”、和“诸子百家”之书籍，一律送郡中烧毁。这就使战国时期的各国史记全部烧毁。之前的历史无可查找。如若查看战国前的历史，也只有根据《史记》的含糊其辞中推断。因为《史记》是我国第一部正史。史学家都认为“真实可靠”，素以“信史”著称。但是到了公元三世纪西晋建国初期，因为一个盗墓事件，则发生了变化，产生了争议。
古代因财物不丰，富人死后，不椁不棺，不树不塚。自然没有盗墓之人；后来，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逐渐丰富，许多诸侯国的国君死后，陪葬的物质也越来越丰厚，盗墓贼也应运而生了，甚至有以此为专业者。据说在战国时期就有盗墓者。到东汉末年，陈琳所作《为袁绍檄豫州》一文中载，“曹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意思是指，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以充军饷（与清陵大盗孙殿英差不多）。当然，这里有些抹黑的做法。据说盗墓界分四个流派，宋以后，仅余“摸金符”派了。之后即把“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 ”成为盗墓贼的代称。
就在西晋咸宁五年（公元279年），汲郡（今河南省汲县西南）有个叫不准（读音：不fou,准biao,否标）的盗墓人，盗发了战国时期的一座王陵——魏襄王（或曰魏安釐王）的陵墓。据说他进入漆黑的墓穴中，火把将燃尽，他便拿起墓穴中的竹简照亮，盗走了珠宝，只剩下了散落在墓中的大量竹简。
晋武帝司马炎得知后非常重视，组织人进行清理。由中书监荀勖、中书令和峤总体负责，集合了束皙、傅瓒、张审、卫恒等几十位文化界名人参与整理，释读竹简工作。竹简载了十几车，有十多万字古书，10万余言。竹简皆以古文（秦统一前的战国文字，或“蝌蚪文”或“青铜铭文”或“小篆”）。由于竹简散乱，战国时文字不能尽识，争议很大。到了晋惠帝时，秘书丞卫恒奉命考证竹简，以定众议。但是八王夺位，永嘉之乱暴发，卫恒被杀害。其友佐著作郎束皙续成其事，遂有了考证本《竹书纪年》，又称《卫束本》。后人称这被抢救出来的竹简为《汲塚书》也叫《竹书纪年》、《古文纪年》。它比司马迁著作的《史记》成书早二百年。
现存《竹书纪年》分为“古本”和“今本”两个体系。“古本”为辑佚本，其记事起于夏代，终于公元前299年，无规整的体例。“今本”记事起于黄帝，终于魏襄王二十年（公元前296年），有较为完整的体例。
《竹书纪年》凡十三篇。叙述了夏、商、西周和春秋战国的历史，按年编次。周平王东迁后，用晋国纪年，三家分晋后用魏国纪年。至”今王”（魏襄王）二十年为止。《竹书纪年》是中国春秋战国时期晋国、魏国史官所记载之史书，是中国古代唯一存留的未经秦火的编年史。它的历史价值和社会价值皆在古代经史之上。此书开篇是以君主纪年为纲目，上下记载了89位帝王，1847年的历史。对于这一历史时期的史实，战国史学家认为，《汲塚书》所记是最真实的，为他们解决了一些古籍解决不了的难题。
《竹书纪年》的许多记载颇为特异，与传说的正史记载不同。“五帝纪”关于舜的记载，与《史记》等正史所载的“有德之君”舜的形象大不相同。记述如下：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放（流放）尧于平阳，舜囚尧，覆堰塞朱丹，使不与父相见也。”
夏记与《史记》所只记“太康失国”不同，还记录了羿的事，让羿代太康成为夏王朝的统治者。
殷记则颠覆了《史记》所载的历史第一位贤相伊尹的形象。说伊尹并非奴隶，在整个商代都是师权的象征，地位尊崇，并有放逐与迎回太甲的记载。其后人也都有很高的权利和地位。说他流放太甲而称王，结果被太甲潜逃回来杀害了。这部分与《史记》所载大相径庭，有待研究。
周记也与《史记》不同。按《史记》所载，周厉王被国人赶走之后，周公、召公二相共同执政。而周记则说是，共国的伯，名和者摄行君位。还有完整的穆天子史事，以及周幽王死后，两王并立的史事。
对于晋记和魏记也大有出入。
再者我们说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史记》中对三皇五帝的纪年，只是约略叙述其次第先后，没有详细年代。而《竹书纪年》第一卷追记黄帝、颛顼、帝喾三帝之史实，有明确的在位年数。累加所记帝王的在位年数，可以得到黄帝等帝王的元年数据。同时得到所对应的干支年名。这些数据是：
黄帝元年公元前2394年（丁卯年）；颛顼元年为公元前2294年（丁未年）；帝喾元年为公元前2216年（乙丑年）；帝挚元年为公元前2153年（戊辰年）；帝尧元年为公元前2145年（丙子年）；帝舜元年为公元前2042年（乙未年）；夏禹元年为公元前1989年（壬子年）。
第二卷记帝尧、帝舜二帝之史实。自帝尧元年（公元前2145年）开始了干支纪年的信史时代。把中国有确切年代的历史，由公元前841年上推了1305年。
第三、四卷，记夏代之史事，与《史记。夏本纪》略有不同。
第五、六卷记商代史事。与《史记。殷本纪》略有不同，但与殷墟甲骨卜辞所记世系基本相同。
第七、八、九卷记西周，即公元前1050——前771年，凡280年之史事。自汉以来，考证“武王灭殷”的确切年代的有43家之多，认为唯《竹书纪年》最真实可信。
第十、十一、十二卷，记东周时期晋、魏即公元前770——前299年，凡472年之史事，终于今王，即魏襄王20年，周隐王16年。
对于这一时期的史事，战国史家皆认为《竹书纪年》所记，是最真实的。为他们解决了一些古籍解决不了的难题。因为他们就是记述的当时的真实情况。
《竹书纪年》自晋传承了六百年后于宋代散佚。这主要是因为儒学已成为宋朝之国学，又加宋之“二程”、朱熹之理学已居正统，把《竹书纪年》视为异端邪说，必欲除之而后快所造成的。司马迁的《史记》也有同样的遭遇，很长一段时间，也把它视为异端邪说，就是后来通行了，也做了多出的篡改。
到了清代，学者们热衷训诂考究。嘉庆年间，朱友曾辑录《竹书纪年》佚文，加以考正，编成《汲塚纪年存真》，是为古本《竹书纪年》。王国维在此基础上，再辑成《古本竹书纪年辑校》，范祥雍进一步编成《古本竹书纪年校订补》。1981年，方诗铭综合清一来朱、王、范三家著述，重加编次，广为蒐集，细致考证，与王修龄等人辑录成《古竹书纪年辑证》，是现今较为完备的本子。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但有哪个“人民”来写历史呢？做个书写历史的真正“脊梁”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春秋战国鲁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48年）崔杼为一句话连杀了三个太史。自那以后，历史就不再真实了。司马迁也是写历史的，也应该算个“脊梁”。但从他和他的《太史公书》的遭遇看，也应该了解到历史的曲折性。而且写史的人也各有自己的观点。同一个事例，由两个不同立场的人来叙述，就会出现不同的倾向。难怪启功老先生说历史是：“大本粗涂流水账，电子机难得从头算。”真实的历史应在人民群众之中。 （作于2021.2.17）
作者简介：徐发蕴，字承古，号关河山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专毕业。曾教过小学、中学、大专。爱好文学、古籍，喜欢诗书画印，广交书画界朋友。同时多年来对格律诗词进行了深入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就，撰写出《格律诗词讲仪》进行多处讲解。文学作品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起，多见各地报刊。出过《履途屐痕》散文集。格律诗词《发蕴诗词五十六首》、主编了《深州市东四王村志》，出版了《关河山人国画集》，有几部长篇小说现在修改中。几十年来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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