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那束微光文/常艳青
落地窗前的淡紫色窗纱被风撩起,跳起了好看的舞蹈,时而又平静如初,宛如我现在的心情,在波峰浪谷中寻着静谧的所在。二十几年前的旧事排山倒海般涌来,将我彻底淹没。因为工作需要,我和同事们去往临镇东山的几个村子收购议价粮。当时粮食政策还没有放开,有平价粮,也就是老百姓说的公粮,是必须要上交的,此外还有议价粮。议价粮,卖不卖那就是人家农民自己的事情了,看出价怎么样,好粮食也是价高者得。我们两人一组分别散落在相邻的几个村子里。空麻袋一摆、磅秤一校,粮食收购的摊子就算摆起来了。单位给出的价格还算合理,忙碌了一天,我们收购了不少粮食,以带壳花生为主。傍晚,和我一组的另一位同事,去邻村的同事那帮着装车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那一大堆已经码好垛的花生,等着单位的货车来拉。
正是掌灯时分,望着或近或远、次第亮起的灯火,望着近处开始模糊的树影和轮廓不甚清晰的屋顶,我又一次陷入了茫然中。我的前途一如眼前的景色,茫茫然看不到希望。我要这样过一辈子么?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不止一千次这样问过自己。不远处,几棵浓密的大树在昏黄的月光中洒下一地斑驳,将我罩住。树影在秋风中凌乱着,一如我的心绪。我顾不上脏乱,事实上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我瑟缩在麻袋的缝隙中,裹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衫,虽是初秋,可我仍然觉得寒意浓浓。灯火阑珊处,没有温暖。 饥肠辘辘间,正胡思乱想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麻袋垛前,我有些害怕,心里一紧。还没等我出声,黑影说话了,是一个大姐:“你们怎么还没走啊?”我心里一松:“等车呢,一会儿就走。”“哦。”大姐说完就走了。只一会儿,她又旋风般地打着手电出现在我的面前,递给我一样东西:快吃吧!我伸手接过,是一个温热的大包子,须得两只手才能拿住的大包子!“谢谢大姐!”身处异乡,能得到这么温暖的关照,我几乎都要哽咽了。雪白的包子上捏着花儿一样的褶皱。温热的包子握在我冰冷的手里,那温暖,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里,我一下子就被暖意包围了。大姐还给我带来了一壶热水、一个水杯,还有几个苹果。她抬头看看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听我说明缘由后,她关了手电在我身边坐下来:“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还守着这一大堆货,你不害怕吗?我陪着你坐会儿吧。等会儿你吃完了把水壶和杯子放在窗台上就行了。”她朝我们身后指了指。有大姐在身边,我心里笃定了许多。身处异乡面对着陌生人,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毫无顾忌地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将我的无助迷茫尽数倾诉。或许,那时的我,真的需要一个倾听者吧。大姐静静地听着,不时地鼓励着我:“你还年轻,眼光多往上瞅瞅,路有千万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我握着包子正大吃特吃的时候,单位车子熟悉的油门声从远处传来。我一边举着吃剩一半的包子,一边手舞足蹈地对着越驶越近的车灯雀跃欢呼,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车到眼前,同事对着我的包子瞪大眼睛:“你真有口福!哪儿来的呀?”先前的茫然一扫而空:“就是这位姐姐给的。”我转过身,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哪位姐姐?神仙姐姐呀?”同事打趣道。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同事感慨,真是民风淳朴呀!原来就在当天中午,摊子设在柳树村里的同事还被村民请进家里,饱餐了一顿,吃的是刚出锅的暄腾腾的大白馒头和熥得鲜香的鱼干。时至今天,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包子是什么馅料的了,或许我当时就没吃出包子里的内容,不过那情那景,大姐那亲切质朴的声线,以及那个名叫河北的小村朴素的样貌,清晰如昨。 大姐的那束手电光,就是暗夜的明灯,照亮了我今后的路,即使生活再苦再难,每当想起这段往事,就有光明和温暖在蔓延。遗憾的是,当时夜色太暗,我没有看清大姐的模样;相处时间也太短,我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大姐的名字……我曾在若干年后去过那个村里,因为时间太长,线索太少,几番打听无果。自那以后,那个地方就成了驻扎在我心中一道美丽的风景。我像关注我家乡一样关注着那里的变化。 新农村建设日新月异,街道、河流、建筑,所有的所有都没有了当年的样子,它们都在告诉我:她在变美、变强、变好。一想到曾经给予我温暖和力量的“神仙姐姐”,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美丽的村庄里,我的心就妥妥帖帖。也是自那以后,每每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我都愿意伸出自己的手,尽微薄之力去帮一把。我想,我有责任更有义务将这样一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传递下去,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哪怕只是一个个点滴瞬间。诸如此类的事情,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数不胜数。那束微光,随着新农村建设的号角从众多的“河北”飘出、吹过“东山”、遍布“石岛”,直至照亮每一个角落……作者常艳青,荣成作家协会会员。在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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