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刺 蝙 蝠  》

唐風（纽约）

2021年3月30日海外媒体，包括中文星島日报、世界日报等都在头版刊登一文《世卫报告提前曝光，新冠源头或是动物》文章开篇写道：「年初到华就新冠病毒进行溯源调查的世卫专家组，已将调查报告呈交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塞德表示，专家组30日向世卫成员简报调查报告，再在官网公开报告：新冠病毒最有可能是从蝙蝠通过另一种动物传播给人类⋯⋯」

（插图1⃣️谭塞德像）

新冠病毒是个敏感话题，一开始就有动物，主要是蝙蝠传播之说。后来又凭空冒出许多莫名奇妙、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搞得莫衷一是。世卫组织以每年二十几億美元的经费，多次组织专家溯源调查、研究论证。一年多后绕了个大弯又回到原地，得出「有可能是蝙蝠通过另一种动物传播给人类」的结论。余不觉好笑，想起去年疫情之初，就曾写过三篇刺蝙蝠奇文，趁此跟风重发。那老谭得知，说不定会拨点茶水费！（开玩笑）😀😀😀

一 【 丑陋的蝙蝠 】

提起蝙蝠，谁不厌之；中外古今，应无例外。日前翻旧藏书，读到一篇建安七子曹植写的《蝙蝠赋》：

吁何奸气，生兹蝙蝠。形殊性诡，每变常式。行不由足，飞不假翼。明伏暗动，尽似鼠形。二足为毛，飞而含齿。巢不哺鷇，空不乳子。不容毛群，斥逐羽族。下不蹈陆，上不冯木。

（插图2⃣️曹植像）

这是一篇四言古乐府体小赋，流传下来，可能有异，但体式依旧，为便阅读，我把它翻译成自由体新诗：

啊！奇怪吧

这天地间的阴邪之气

竟然都出在蝙蝠身上

那丑陋形貌与诡异性格

实在是匪夷所思且违背自然

它走动时不迈开双脚

飞行时用无羽的胶膀

它白天潜伏  晚上行动

干的是老鼠一样的勾当

它两足为毛谁知是禽是兽

它动匝裂嘴龃牙

形貌猥琐而阴险

啊！荒唐吧

说是巢居的鸟

它又没有吐哺

说是穴居的兽

它又不曾乳养

不融入走兽的行列

它自私又自利

更排斥飞禽羽类

它孤僻且反常

它下没有着陆的土地

上没有棲身的林木

这付德性慫样

真是可悲又不值得可怜

这篇赋是曹植借物抒感，刺世斥邪之作。他抓住蝙蝠的行为特点与习性，暗示讽刺对象与其相似之处。大凡居心不良，行为叵测；诡诈虚伪，卑劣善变的人，都与蝙蝠一样见之恶心。我们抛开他的所指何者，能用寥寥几笔，唯妙唯肖地把蝙蝠揭得入木三分，剥得体无完肤，中外文学史上此是第一人。想来如果不是为出心中那股鸟气，他是不願用如椽之笔去触这腌脏东西的。

自曹植批剥之后，经一千八百余年，这蝙蝠可以说完全是没进化、不改悔、不收敛。而越发形殊性诡、阴邪歹毒、变本加厉，且发展成为病毒宿主。余不禁愤然，也接曹子建的汉乐府余韵，来一首元曲《正宫·叨叨令》小调，以送此妖孽：

悬梁倒吊空飞鼠，形容猥琐獠牙露，

阴沉歹毒奸邪具。无常反复人神怒。

害煞人也么哥，害煞人也么哥！

唤将造物收归去。

二 【 奸诈的蝙蝠 】

蝙蝠的丑怪、阴邪、污贱早为人知，但蝙蝠的狡猾、奸诈还是头一次听闻。清人张义臣所集《雅言》中，记录过这样一篇有趣的故事：

凤凰生诞，百鸟朝贺，惟蝙蝠不至。凤凰责之曰：「汝居吾下，何自傲乎？」蝙蝠曰：「吾有足，属兽，贺汝何也！」一日，麒麟生诞，蝠也不至。麟责之曰：「汝何如不贺？」蝠曰：「吾有翼，属禽，何以贺欤！」

后麟凤相会，语及蝙蝠事，乃叹曰：世间有此刁诈之徒，真没奈他何，其必为害也！

翻成现代话是这样：

凤凰是百鸟之王，凤凰生日当然是鸟族的喜庆日子，百鸟纷飞前来朝贺（“百鸟朝凤”成语大概由此而来），唯独蝙蝠不来。事后凤凰找来蝙蝠责问之：「尔是我的属下，为何不识礼义傲慢无礼？连这样的日子都敢躲避，成何体统？」蝙蝠不俏地回答：「谁是你的属下，看到了没有？我有脚能走路，属于兽类！你的生日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来祝贺呢？」边说边走头也不回。

过了不久，就是麒麟生日。麒麟是四灵之首，又是百兽之王，牠的生日自然是兽类的嘉年华。林中百兽莫不载歌载舞，列队登门为之拜寿，这次又不见蝙蝠的影子。麒麟派下僚找来蝙蝠责问：「这厮无礼，还敢自称为兽，别的兽类都来贺寿献礼，偏偏不见尔。难道尔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是目无尊长 自以为是 有意回避！」蝙蝠抖抖胶膜翅膀得瑟地说：「我说过我是兽类吗？我这翅膀是干什么的食饭？听着吧，我 是 鸟 类！你管不着，凭什么要给你拜寿呢？」说完怪叫一声飞走了。

有一天，凤凰与麒麟相会，无意间谈到了蝙蝠的事，都摇摇头叹声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狡猾奸诈的东西，真是拿牠没办法啊！看来日后世间祸害，必然由这孽瘴引起⋯⋯

读罢无言，或者这就是造物的安排。世间没有完美，物种也有遗憾。一只刁钻狡诈的蝙蝠，竟能把麒麟凤凰耍弄于股掌之上。连智慧的灵长动物，万物之主的人类，在它散播的病毒面前也一筹莫展乱了方寸。正是：

禽兽难分辨，模棱两面观。

麟辰当透视，凤诞不相干。

心理阴阴状，行为诡诡般。

若云传疫疠，闻者胆尤寒。

三 【 可恶的蝙蝠 】

小时乡居，傍晚见蝙蝠院前盘旋，黑乎乎的怪讨厌。抄来捞鱼虾的小网一兜，一只蝙蝠落入网中。端祥之：翅展五、六寸，匍匐地上啮牙裂嘴，扬脚竖耳形状怪异，似鼠非鼠又多了一付没羽毛的翅膀，象撑开的油纸伞，又如乡下腌制的酸菜叶。听老人说，蝙蝠是小鼠偷吃咸菜偷饮酸汤后变成的。及长时看了些故事书，奇怪，书中也有老鼠偷油嗜盐而变蝙蝠的说法，所以蝙蝠也有檐鼠、飞鼠之称。

今年是庚子年，干支中庚属金，子即鼠，故有金鼠年之说。时人拜金，以为元宝会由金鼠衔来，新年可以甩掉上年的猪屎运，放开手脚大赚一番。谁知猪鼠未交，一场世纪瘟疫巳席卷神州，进而肆虐全球。玄学家归咨于「庚子轮回」，历史学家罗列了年逢庚子的不祥清单；病毒学家经过科学研究抽丝剥茧，认定蝙蝠是病毒宿主，疫情罪魁。一一追根纠底，都是老鼠惹的祸！

这老鼠急了，叨住蝠翅狠咬一口：谁与尔一家？尽把脏水都往俺这泼！蝙蝠也大声叫屈：俺怎知道啊？俺父母只管生育不管教养。要不，俺们找人评理去，对！就找幽谷老人。

幽谷老人在洞府养天地正气观世上风云。早知二孽来意，开口道：远古动物自侏罗纪已在地球繁延。蝙蝠于一亿年前的恐龙时代生成，而鼠辈是距今五千万年前才进化的。生物学上蝠鼠同属哺乳类，但鼠列啮齿目，蝠列翼手目，两者早已分道扬镳。鼠进化出闪烁的贼眼，灵活的四肢，摇摆的尾巴，炼出十八般偷盗本领。蝙蝠的邪瞽眼进化出感光功能，鼻腔能发微波，耳朵能接回声，头胪能定方向，是地球上唯一演化出飞行技术的哺乳动物，也承载着天地间的阴邪之气。

听到这里老鼠愤愤地说：我就知与这黑鬼十八竿子打不着！蝙蝠也不示弱：论辈分我还是尔鼠宗的老叔祖呢！说罢又要扭打起来。

「孽种无礼！」幽谷老人疠声镇住，接着说：但凡心术不正、性格诡异、阴暗奸邪者，进化过程会越变越丑陋。鼠辈族史也劣迹斑斑，中世纪鼠疫就是由草鼠散播，经蒙古铁蹄带入欧陸的。而这次新冠蔓延？黑蝙蝠罪已弥天，就等着历史审判吧！说完提笔疾书，案上现出几行龙飞凤舞的文字，书完掷笔合十。童子上前观之，原来是一首宋词《惜分飞》：

庚子无端来蝠鼠，彼此之间龃龉。

见面槽先吐，是谁携毒人间去？

兽面禽身形可怖，疫毒天然宿主。

恣尔逃何处？未来公审看清楚！

童子看罢手挥拂尘，将二孽逐出山门之外。

2020年庚子孟夏于纽约

简介：

唐風，原名陈奕然，千禧年旅美，现居纽约。北美华文作家协会，美洲中华书法学会，中国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纽约中华诗词研究班导师、巴黎五洲诗社顾问、上海格律诗社专家委员会委员、无邪诗社副社长兼秘书长。喜探索辩微，求古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