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糖坳逸事（散文）

                     褚松显

这蜂糖坳，乃是我们这里人称为小太平洋的丹阳湖西岸、仓房镇西北东寨沟一处临时湖而立的悬崖绝壁，壁高千仞，巉岩叠峙、古藤高挂、杂花生树、飞鸟鸣唱、山兽虫蛇出没，人迹罕至。

蜂糖坳四面峻岭围合，山脊耸立着巨石砌成的绵延数里的古楚京畿屏障——高山寨，山坡南麓通达江姓山村，村周为千亩林果园。这里连翘、柴胡丛生，猕猴桃、金银花藤蔓满坡，是秦岭之东千种中草药宝库，这里又是中华野生蜜蜂——俗称土蜂的王国。蜂糖坳的土蜜蜂，与国外引进的意蜂不同，采蜜挑剔、繁衍缓慢、抗病力强。蜂蜜产量不高，品质上乘。

蜂糖坳间的蜜蜂天然巢穴，或设在悬崖岩石罅隙，或栖居开裂的黄土裂缝，或置身古老枯树的洞窟，少数则高悬大树枝头，犹如赭黄色的硕大圆球。

蜂糖坳，绿植覆盖，空气清新、山泉清澈。春来山花烂漫、夏日石榴花似火、秋日菊香远益，更兼千亩果园武当蜜橘繁花盈枝、苹果花芬芳清新，花开不断，是野蜂生存的天堂。花开季节，工蜂嘤嗡，遮天盖日、飞来飞去、在花海蕊间辛勤采蜜，从早到晚无休无止。正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里才能产出蜂蜜中的珍品——土蜂蜜。这也是蜂糖坳这一地名的来历。

土蜂蜜每年仅能割取一次，比不得意蜂蜜每年可割上3、5次，好年景，蜂糖坳年仅能采得三、二百斤蜂蜜。蜂糖坳的土蜂蜜，色如琥珀、质地粘稠、天然纯正、原始地道，微带中药香味。物稀为贵，蜂糖坳采下的土蜂蜜，自是山中珍品，价格不菲，然而，蜂巢造在绝壁之上，不是一般人能采得到的。

土生地长的老养蜂人老江头，年过半百，孑然一身，勤劳憨厚。半生以山崖采野蜂蜜为生，练就了攀崖割蜜的精到功夫，身轻如燕，捷如飞猿，是唯一攀登蜂糖坳的采蜜人。

老江头每至八九月份，佩上绳索、艾绳、护眼面罩、铁锹剪刀、木勺木桶，攀援于绝壁之间收集蜂蜜。这蜂巢或如常常的犬舌，或如窄仄的珠帘，老江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天中爬坡上树，攀崖钻洞，也只能割取十斤八斤蜂蜜。免不了遭野生土蜂的叮蛰，受溜到蜂巢偷吃蜂的山兽蛇虫的惊吓。每个采蜜季节下来，老江头都要瘦上十斤肉，脱下一层皮。

老江头存心仁厚，话语不多，言而有信、无欺无诈。面对市场上添加白糖、放入色素、以次充优，欺骗顾客、牟取暴利，挣昧心钱、黑心钱，老江头不为所动。千辛万苦采集的土蜂蜜，无污染、纯天然，纯正无邪，始终价不提质不变。

世道在变，老江头守着这一底线不变。从业日久，老江头发现了石蜡有消食去滞能，便从蜂蜜旧巢中割取坚硬如石的蜂蜡，砸成一块块馈赠乡邻，成为乡村邻里医治积食幼儿的灵丹妙药，从来分文不取。

老江头无儿无女，这蜂蜜坳的土蜂，就成了他的儿女，不是采蜜季节，他也常来蜂糖坳转转看看，常年护爱着这可爱的小生灵。每次割取蜂蜜，他总是小心翼翼，捏脚轻手，唯恐伤及蜜蜂大家族的每一个生命，他知道雌蜂每蛰一下人，蜂针总会连带扯出它的内脏，那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的自卫啊。在寒冬来临之际，他总是担心这些小生灵会冻馁而死，在寒冬到来之前，除了为蜜蜂保留一半的蜂蜜之外，他还从镇上购回几袋白花花的蔗糖，一包包塞进蜜蜂的巢穴、蜂窝，让它们度过万花凋零的寒冬和草木未萌的荒春。春暖花开之前，再来一次蜂巢环境大扫除，消毒保卵，掐除图谋另立门户的多余蜂王。

村中有一名青年叫赖七，生性顽劣、欺邻害户，游手好闲，无恶不作。见不得老江头发点蜂蜜财，乘人不备，悄悄带上铁锤铁镐和炸药，到得蜂糖坳，撬开蜂巢洞穴，炸毁了岩窟缝隙，焚烧了树窟的留守老蜂，蜂糖坳的蜜蜂王国惨遭一场浩劫。老江头见蜂巢被毁，怒火中升，找到赖七，痛斥怒骂：“你小子祸害生灵、胡作非为，断人生路，必遭天谴！”不久赖七上山砍柴捅了大马蜂窝。

这黄胡蜂，护幼、护巢的习性极强，倘若伤其一只，其它同伴闻到独特的气味，闻风驰救，成群结队的追赶攻击，倾巢出动来报复。赖七躲之不及，身遭多处袭击。黄胡蜂又长又粗的蛰针，将毒液注入赖七的皮肤，损害心肌和近曲肾小管，造成肾功能衰竭、肌肉坏死，一度休克，抢救数日，才保住了小命，落下个跛足蹒跚的后遗症。

老江头采蜜售蜜，把不同花期、不同蜜源、不同药效的土蜂蜜分类瓶装。除风驱邪的荆条蜜，润肠通便的武当橘菊花蜜、明目清热的山菊蜜，不同品质，供买家选用。因其富含单糖和氨基酸，富含溶菌酶、等酶类活性物质，富含黄酮类化合物，有润肠通便、补气养血、抗菌消炎、润肺止咳、减肥瘦身、延年益寿、改善心脑血管疾病的疗效；又有增强免疫力、安神助眠、缓解疲劳、美容养颜之神奇功能。有花自来香，巷深酒友临，老江头苦心诚意经营，四方称道，回头客比肩接踵。老江头醉心“百花之精”、“平民燕窝”的甜蜜事业，乐于此道，不弃不疲。自是：

奇境藏隐蜂糖坳；古风犹存采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