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居  吾  心

魏束存 

     燕乃圣鸟，无与伦比。

     燕为君子，与人为邻，与人为善，人之良友也。燕头戴黑礼帽，身着洁白衬衣及燕尾服，翩然而来，悄然而去，一派绅士风度。古今中外，大族小群，男女老幼，人皆爱燕。怀中乳儿，蹒跚幼童，虽呀呀学语，见燕则眉开颜笑。

     燕为益鸟，捉虫益农，功不可没。田间害虫自不必言，夏秋蚊虫与人形影不离，人倍受搔扰却无可奈何。常见傍晚水边街上院中有成千上万只疯蚊集会，唯见恰于此时有一只只飞燕似滑冰健儿俯冲入蚊群，定点清除，反复操练，姿势潇洒，此乃剿蚊之战役。

     燕不惟勤劳，且极聪明。世上生灵万种，除人类外能筑美巢者鲜矣。燕窝之美有目共睹。燕筑巢时必于空中反复考察，选定忠厚慈善之家，确定安全之处方可动工筑巢。一般筑于农居屋檐下，或大门门楼内，或过道上方之壁及天花板或檩条旁。筑巢工期月馀，河畔衔泥，起早贪黑，往返无数回，孜孜不倦，可歌可泣。吾尝见诸型燕窝，有口向上者，有口与地面平行者，有一进口一出口者，有一进口二出口者。燕筑巢辛劳若此，更有馋人强拆海岛燕窝充当美味，致燕无家可归，食燕窝者于心何忍？   

     燕与世无争，谦让为怀，与其它鸟兽和平共处。麻雀为笨鸟，不会筑巢，多栖于屋檐下之窟窿或树之疮洞。偶有强梁麻雀见燕巢之美而心生嫉妒，痴迷暴力出政权，公然蛮不讲理抢占燕窝，迫燕背井离乡。麻雀不惟窃人五谷，且雀占燕巢，实为可恶！虽然，燕却以德报怨，不与雀争，另起炉灶，从新筑巢。燕心胸之广仿佛东海矣！

     燕慈爱。每岁夏秋其孵化两窝小燕，一般二至五只。燕窝竣工七至十日燕始下蛋。约二十五日后开始孵化。燕父燕母轮流坐窝，此燕入坐，则彼燕必于附近守候警卫，一丝不苟，甚为虔诚。待乳燕破壳而生，燕父燕母轮番外出，觅虫饲喂小儿女。常见巢中乳燕翘首，小口大开，嗷嗷待哺，燕父燕母将美食喂入，颇见温馨。乳燕渐长，探头探脑，口镶嫩黄唇边，张大似小喇叭，呢呢喃喃，若幼儿呀呀学语，煞是可爱。待小燕羽翼渐丰，父母携其出巢，教练飞翔与觅食，循循善诱，催其自立，极尽职责，其情其景，颇似人伦，发人深省。   

     吾营业室外摄像头上一巢双燕，二〇一八年夏尝孵四只乳燕，余朝夕牵挂，屡屡仰视，情趣盎然。

    鲁村多水泊，民风亦淳朴，故自古燕多。余自幼见家中檐下多燕窝，晨昏与燕为伴，眼见一代代小燕长大，视燕为好友，堪称心中有燕巢，心中有燕群。

     燕为候鸟，每岁春分前几日自南方北归，将美丽春色衔回北方故乡；秋分前几日则自北方南迁，将凉爽秋风携至炎热之南方。燕群迁徙常常牵动人心。

     燕南迁之前夕必集会，并排于电线之上，会商南迁事宜，余常列席旁听焉。是岁秋分前两日余尝关注燕群，然而未见集会，颇觉遗憾。今日断定燕已南迁。呜呼！

    余历来特别关注群燕迁徙。“相见时难别亦难”。余尝记有赏燕小记，堪证爱燕之心：

二〇一六年九月二十三日小记

    前日深夜睡神引余入榻，鼾声欲起，余忽然清醒，窃思：是否燕将南航？余请燕入吾梦乡。

     昨日傍晚门前仰望艾山，秋草黄，白杨黄，群燕逡巡，叫声忧伤。秋分已至，正待霜降，群燕即将告别北方之家乡。

      今日上午偷闲至艾山脚下，沿小河徜徉。密草没履，青中泛黄；芦花抚腰，白似秋霜；溪水汩汩，流入心房，阵阵秋凉。蓦然思及常于河边沐浴之群燕，漫山遍野撒满目光，亦不见倩影，不闻其响，心生几分怅惘。

     今日下午偷闲至河边挖野菜，秋阳虽西挂，汗水却汪汪。倚树小憩，望白云茫茫，群燕何在？群燕何在？凝神静想，断定昨夜或今晨燕已南飞，想必已至远方。秋意渐浓，心增惆怅。秋草黄，燕南翔，衔走思念，留下忧伤。多想长出翅膀，逃出樊篱，随群燕蓝天翱翔！

二〇一七年五月十四日小记    

      午前巳时，余正伏案拟文，翘首忽见双燕飞入大厅，呢喃清脆，空中绕飞一圈，若行云流水，其后潇洒飞离。余如醉如痴，竟忘拍摄倩影。沉思良久，愈觉惊奇：此乃是年余初见归燕！下午申时打烊，余立楼前，竟有一燕远来近飞，呢喃声声如问候，惹人怜爱，余益惊诧不已。  

      去载秋分前燕南迁之时余未及多关注，曾心生遗憾，其时内心苦闷，故尝发感慨《秋草黄，燕南翔》，借燕销愁。其后三月，余换巢如愿以偿。是日访客莫非吾栖旧巢时之友邻？今春甚忙，日日奔波，内心鲜有宁静。燕理当春分时节归来，立夏已九日余竟未曾思燕，岂非薄情寡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二〇一七年九月十八日小记

        哎，燕已南迁！

       本周六休班，周日上班，至楼前驻足，仰视燕窝，余猛醒：昨日即未见燕影，必已南迁！算来当于大前日阳历九月十五日农历七月二十五日群燕南迁。数日前余尝仰视群燕排于电线，疑其会商南迁，心生留恋，未曾料是年南迁提前！

     今春楼前多有群燕时驻时飞，入夏一日忽见楼檐南部摄像头上冒出一燕窝，常有双燕栖于内，且同出同归，岂非“新婚燕尔”（注：燕尔同宴尔，形容安乐）？余案前常瞥见双燕巢中窥余，其状似机灵玩童，令余心生温馨。无独有偶，至秋楼檐北部摄像头上亦冒出一燕窝，两巢四燕南北呼应，呢喃声声此起彼伏，楼前生机无限。晚唐刘禹锡诗《乌衣巷》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去载何时燕南迁？是年何日燕回还？     

     呜呼！二〇二〇年秋分已至，余未送别南迁群燕，燕已衔走吾心。    

     燕乃期盼，燕乃思念，燕乃向往，燕乃浪漫……        

                       2020.9.22，秋分

【作者简介】 

      魏束存，本名魏述胜，山东省沂源县鲁村镇鲁村人，祖籍济南市钢城区辛庄镇芦城村（原属莱芜）。毕业于山东银行学校（今齐鲁工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园地老长工，曾在人行、工行和中行工作。有金融与汉语言文学两个专业毕业文凭。爱读书，偶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