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马路,看到了西京医院的采血车。车上有“献血光荣无私奉献”一行字。车前置两张简易桌,“来,过来看看吧。”穿白大褂的女大夫将一张表格寄给我。我看了看,有民族、年龄、血型、工作单位,还有电话什么的。我说我血脂高些,能献吧?女大夫说能,就让我上捋衣袖,缠上带子量血压,血压70到110。说很正常,我说正常就好,就在表格上签了字。女大夫说你的字写得真漂亮,我说还行吧。就问这血拿回去还要化验吧?要化验,女大夫说,如果四天之内没有接到电话,就是未发现什么异常。
车上有两排塑料椅子,我上去的时候都满着。等了两三分钟,近门的一个小伙子起来了,我坐上去。里面的白衣护士取出一个塑料袋包,上面带着粗粗的针头。我捋袖,攥手,说再攥紧些,就再攥紧些。针头对准臂腕,噌一下,那细细的管儿就全红了。这时候,一位脸圆圆的女青年起身穿军服,看样子像哪个军校的学员。个头高高的老大夫说再休息一会吧,“来不及了,得去赶车。”女学员说。刚抽完血的那个小伙子脸有点发白,摸着头说晕,老大夫说喝杯水,躺下来歇歇,一会就好了。就让小伙躺在女学员坐过的位子上。而我呢,这会儿也觉得心里慌慌的,不过还能坚持住。就想这包血不知能进入谁的血管?垂危的老人?待生产的孕妇?……要是进入了一个小孩的身体,小孩长大了也献血,再献给一个小孩……如此这般,一个人的血的基因就长久地在人世间流动了……好了,噌一下,针头拔了。护士将棉球摁到针口,说使劲摁,多摁一会。就见她在鼓鼓的血袋上写了几个字,送到了车厢前面。
车厢最后面的一个斑白头发者起身,穿衣,朝下走,我问先生多大年龄了?五十四,我说下来就是我了,还是年轻人身体好,一笑。等了一会,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一个塑料袋就递到手中。里面有一罐可乐,一把折叠伞,和一个红皮的《无偿献血证》。证的正面有橘黄色的徽,徽上有地球、中国地图、麦穗和长城,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字样,还有一条顺着杖竿向上盘绕的小蛇——这是什么意思呢?蛇是血液的象征吗?后来才知道,这个“蛇绕拐杖”图案,也称“蛇徽”,是医学的标记,源于古希腊医神阿斯扣雷波的故事,相传他经常手持盘绕着灵蛇的神杖,云游四方治病救人。当然,也可将其纳入龙文化的言说体系:蛇是龙的排在前列的取材对象,中国人称蛇为“小龙”,而龙的精神之一就是造福众生。再看背面的图案,是一双手捧起一颗红心,那红心的中央,有一个端端正正的白十字。

上到民生商厦二楼的饮吧,点了一杯热果汁喝了,心慌基本平复。下楼出来,见穿白大褂的大夫仍在向络绎的人流散宣传页。目光相对时,她说过来看看吧,我把手中的塑料袋举了举,白衣人恍然地笑笑,噢噢地说:“多喝点水,注意休息啊!”我说“没事”。就见人将一箱箱血袋朝一辆面包车上装,一瞥之间,还看到了一个大写的“A”。
(原载《海峡旅游周刊》2001年3月16;《公益时报》2001年4月12日;收入《卓立苍茫》太白文艺出版社2008年6月版)
庞进 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中华龙凤文化研究院院长、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理事,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网(www.loongfeng.org)主编,加拿大西安大略出版社副总编辑。1979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至今已发表各类作品逾千万字,出版《创造论》《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中国祥瑞》《灵树婆娑》《龙情凤韵》等著作三十多种,获首届中国冰心散文奖、首届陕西民间文艺山花奖、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大赛奖、西安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八十多次。有“龙文化当代十杰(首席)”之誉。微信号: pang_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