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颂

文|张晓宁

她挥舞菜刀  我们围拢在一起

没有她的刀   我们肠胃发不出声响

有的响动埋在土里

被月经滋养  长到第十月

有趣的根茎长成人形

田园被温暖挤压命门

太阳从水里泅出来

发笄之年曙光红亮

她睡了  山峦为她侍枕垫腰

泥团自行成人蹦跳欢呼

她醒了   河流为她沐浴更衣

肋骨里长出双翼

我们迷路了  脐带导出一条出口

她的疼拽我们新生

我们以尿布为衣  衣上有奶香

她们如法炮制  乳房瘪成霜茄

肌肤的光洁从镜子里溜走

生命抵达终点

幼苗长成巨木

春天抵达秋日受孕

一个春天之前有许多个春天

我们口中，牙齿在生长

她的牙齿在嚼烂许多苦难后闪着金光

她的唠叨从唇间一路遗落

词语单调  单调地只剩了牙床

她只管敲锅碗瓢盆  擀一案面条

几把柴火点燃便水沸锅笑

她灼灼的红唇把我们引向夏天

引向燥热、赤裸、繁衍叠加

使我们的筋骨多钙拉长

最初没有声响

她说胎动我们就拳打脚踢

她说出来

我们就锯开她的身体一路呼号厮杀

她说过千万遍话我们才学会一句

她的乳房被我们反复吮吸

我们用她的乳汁铺展经络

用她的血液洗濯、刷新

凝固困惑

她不来，男子三万终生未娶

阳具自卑，蔫成深秋的孤寂

鸟在水里飞着

尝试一次就变成画布

她困了，虫子谁也不敢出声

她沐浴，庄稼城墙般护卫

整个冬夜我们相谈甚欢

天南海北 婚丧嫁娶 人情缝隙

她反复唠叨钉满房梁

让水进入鱼的身体

比影子更轻地向思考挖掘

史册没有她的留言板

她不屑将神圣用僵硬的文字束缚

她的油盐酱醋料理的是茁壮不息！

她拒绝受孕，田野一片荒芜

她丰乳肥臀，整个村庄喜笑颜开

你一声咳嗽

她数九寒天顶风冒雪夜行数百里

为你熬一碗姜汤

你一句害怕

她佝偻蹒跚将自己弯成硬弓

也要为你射杀黑影

我们不计远近  不顾风吹雨打

活脱脱如迁徙的雁

翅膀长在千里之外

她一入梦就踩疼故乡

我们排成一字或人字形

一次次南来北往见证她白发苍苍

她年轻分分秒秒

她存在一日便是我们来路有依靠

她年轻时我们自己不敢老去

当她老了

我们的思念如五月的森林生生不息

张晓宁：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宝鸡高新某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