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的背影
文/解海中(江苏)
记得一次下午,炎热的太阳,恨不得剥去人的几层皮。我提前离校,离开那坑坑洼洼、弯弯曲曲远离老家三公里外的刘陆中学。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见到妈妈在吃晚茶。近妈妈身边才知,妈妈捧着的饭碗里,全是荞荞草和少许的粯子,还有三、两条自腌的罗卜干。
也许当时十九岁的我还不完全懂得母爱有多伟大。妈妈问我“你怎么回家这么早啊?”“我没有米蒸饭了。”我坦然的答着。不一会,妈妈丢下碗,急匆匆地去生产队的晒谷场了。我凝视着妈妈被汗水湿透的背影,她平时用麻丝织成的衣衫随着走动的身体而飘动。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甜睡中,妈妈早已洗好了全家几口人的换身衣裳,烧好了早饭,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妈妈叫醒我起来吃早饭。早饭后,妈妈指着装有十多斤大米的布袋子,关心地对我说:“早点去上学,不要迟到,还要跑几里路呢!”在我嗯嗯应答的瞬间,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小把长长的稻草,到秧田拔秧去了。
其实我内心也知道,父母为了扶养我们姐妹四人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为了这个温暖的家,一年忙到头,落个大拳头,我家是村里出了名的“超支户”,口粮总是缺上二到三个月,还要拿出钱来给我们卖书、缴学费上学,实指望我们姐妹们长大后,成为有文化有出息的儿女,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光荫似箭,几年后父母已为我娶妻成了家。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地,1983年我到上海自谋生路,做起了粮油食品卖买的生意。多年的商海拼博,老天不负有心人,生意不算红红火火,但也门庭若市,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得到了提高。1991年的一次,我在忙碌中听到电话里父亲的声音:“下雨了,外面落斜的,屋里落直的,房子快要倒了,你能不能回来修修房子啊?”
不久后,我家的茅草屋变成了崭新的三间青砖青瓦房。新房落成的喜气余韵还在回荡,不知天老爷要倒下多少苦水,倾盆大雨接连不断。这边决堤,那边倒坝,农家人起早贪黑栽播的秧苗不见综影,万倾良田成了汪洋大海。
百年难遇的洪灾,我走不了,只能待在老家抗洪救灾。常常看到我妈妈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银锹,竹篙撑着一条破旧的小木船,打坝护堤,抢险情寻秧苗。在若隐若现的堤坝上,无视豆大的雨滴从她的斗笠、蓑衣顺流而下哗哗的流淌,她像战天斗地的勇士,她像神话里传说的治水大禹,她那种爱集体不怕苦的精神,感动生产队里所有的人,全村人都知道她勤劳善良、吃苦在前帮助人的好品行。
当年冬月,父母亲带着四岁的孙子夜宿在妹妹家。一个漆黑的夜里,下半夜二点未到时,父亲急促的敲门叫我:“你妈妈快不行了!赶紧送她上医院!”我听到这样的呼叫,连忙起身去请邻居陈礼怀帮忙开挂桨机船。老天捉弄人,河面结冰,像似放上一块厚厚的玻璃。陈师傅要我烧水加热,他烧稻草烘油箱,一次次减压摇转机轮,一缕缕黑烟从排烟管喷出,机器终于“笃笃笃”的转动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陈师傅凭着丰富的技能掌舵,五吨位的水泥船,快速地破冰向前行驶。到了几里路的刘陆医院,医生诊断是血冲脑、心机梗塞,赶快去兴化!病危!一旁的陈师傅说:“去兴化,柴油不够。”,医生接话说:“到沈论医院近也行。”
到了沈论天刚蒙蒙亮,我背着妈妈到医院,医生说她已断了气息了。“妈妈、妈妈!”无论我喊破了嗓子,也叫不醒妈妈,我的眼泪刷刷地如雨而下。年仅51岁的妈妈一辈子吃尽了千辛万苦,没享过一天福,没去过大上海看花花世界,没过一天的好日子,就这样撒手人寰。丧母之痛,如针扎我心肺,如刀割我肉体,从此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妈妈的背影!妈妈,妈妈……
2021年5月19日

作者简介
解海中,兴化人,不以字为食,不以文充饥,但以字治疗白内障,以文交友寻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