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鞋垫

                          董小兰

    外孙女订婚，回礼中有两双鞋垫。大红底，绣花的。

    准婆婆家的人，是河北的，客套地谢着，互相看一眼，满头雾水。用？姥姥做的？

     外孙女上初中那会，姥姥已七十多，刚做了白内障手术。忽然亮锃锃的眼神，让姥姥太惊喜，家人再不许，也等上班上学的都一走就开始偷偷给孙女绣结婚用的鞋垫。

     姥姥一辈子呆在凤翔。凤翔有三绝，“西凤酒、东湖柳、姑娘手”。西凤酒全国有名，东湖的柳树高大粗壮，柳枝婆娑，相传是苏轼当年在凤翔任职时因想念杭州西湖而建湖种柳。而“姑娘手”，是说凤翔女子个个心灵手巧，特别是针线活，令人叫绝。凤翔人娶媳妇，除了看新娘子的人品、长相，一定还要看她的女红。因此还有个习俗，定亲时给婆家回一双亲手做的的绣花鞋垫。一则显示实力，二来把她美好的祝福时刻带在爱人身边。现在鞋垫早不用了，年轻人也都不会做，可习俗还在，多买机器绣的。姥姥以前是附近剪纸刺绣的师傅，困难时曾贴补家用，现在清清静静地，眼睛又突然这么亮，怎么可能不给外孙女绣。外孙女是姥姥从半岁起带大的，乖巧聪明，最爱姥姥。想像着啥时候她结婚，领个俊女婿，可能自己坟上的草都老高了，姥姥还是差点笑出声。一双成品鞋垫，得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完成。且纳鞋垫用很小的针，针脚才显得秀气好看。姥姥绣一会，闭眼躺会，可乐到发梢的高兴，真是想眯着都难。直到有天完工突然亮出，女儿都忘了嗔怪。哇，到底是老手旧胳膊的凤翔姑娘么！又乐，小学才上完啊，外孙女和女婿的脚大小您知道？

     订婚那天，已九十多岁晕车严重的姥姥，执意不去。外孙女前几天一回来就已看望过她，孙女婿也见过，挺好。她一人呆在老家，想象着订婚的热闹，笑着笑着流出了泪，抹抹泪又笑出声。吃了药还躺不住，只能满院子转悠着。又悠悠想起自己做的那鞋垫，不知谁还记得……

      其实，鞋垫正被女儿装进一个人寿保险的大红袋子里，仔细扣好，放进准婆婆的行李箱。两双鞋垫，外圈白线的针脚并不太整齐，但圈里的图案却色泽艳丽，搭配清新，图案丰满。特别处是，两两一双风格对称，但细微处完全不雷同，却丝毫不显纷乱的流畅灵动。大些的给孙女婿，中间是鱼，向上的代表鱼跃龙门，向下的是连年有余。小点的给外孙女，里面的桃和石榴，分别代表福寿康宁和多子多孙。两双不甚精巧的鞋垫，算不上工艺品，却浸透了姥姥的疼爱和心血，代表着全家人的期望和祝福。谁能忍心把它放进鞋里呢？

     下午，外孙女和亲戚们都赶车走了。姥姥听着女儿详细地电话汇报和安慰，反复问着外孙女选定鞋垫做回礼的坚定，一边说着“好，高兴很。盼到了.......”一边又担心人家笑话，孩子似的哭了三次。

    此后，姥姥的心，便时不时随着那红红的鞋垫，甜蜜地飘向一个叫河北的地方。

作者简介：

董小兰，凤翔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字，音乐。喜欢感悟和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