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干炒河虾
文/川石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随外婆回到豫北平原,住在远离城镇的偏僻村庄。虽然失去了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但是,那种宁静纯朴简单的日子,却让人至今怀念,尤其是那些童年趣事更是历历在目。
我大姨一家住在许村,大约是村里许姓居多的缘故吧!不过我大姨夫却是例外,他姓张名正春,性格和他的名子一样,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外婆家离大姨家应该有十几里路,途中要穿过两三个村庄,放暑假时我常去大姨家玩耍。记得有一年夏天,大人们忙着夏收,外婆留我一人在家也不太放心,于是就说:"明天去你大姨家玩几天吧!"。一听这话,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提上外婆准备好的礼品,其实就是她自己炸制的油饼,迎着朝阳、踩着露水上路了。沿一条大河边、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估计步行两个小时左右,便可到达许村。那时在农村,无论去哪里全靠两条腿,绝对没有第二种选项。走的路多了,倒也丝毫不觉得累,手里拿一根长长的柳条,不时抽打路边草丛,惊跑躲在里边的长虫(即蛇),听着头顶的鸟儿啼鸣,看着四处乱跳的昆虫,望着碧波荡漾的河水,还真是目不暇接,心情愉悦,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大姨夫中等身材,憨厚朴实,紫红的脸上常挂着微笑。表姐、表妹和表弟都喜欢我,尤其是大表弟比我小一岁,更能玩到一起。大姨家住在村子中部,出大门过街道,对面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周边长满野草和小树,池水很深,水面上常飘浮着一梱梱的麻杆(皮可以制作麻绳的植物),水中生活着许多色彩斑斓的青蛙,叫声此起彼伏,与岸边树上的蝉鸣、杂草丛里的蝈蝈声,交汇成夏天特有的迷人乐章,那也是我童年记忆中很深的天簌之声!
这里自然也就成为我们首选的乐园。我时常带着两个表弟,每人手持一根挷着尖头粗铁丝的细竹竿,躲在草丛或树干后面,一声不吭静静等待青蛙浮到岸边,当它们忘乎所以打闹鸣叫时,便乘其不备,飞快将标枪投出,有时瞬间会扎中一只青蛙,尽管命中率不高,倒也乐在其中。青蛙的生命力很强,无论扎中身体的哪一部分,都不会立即死去。我们就这样玩上几个小时,直到表姐站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喊叫:"快回来吃午飯了!"才恋恋不舍收起工具,拎着活蹦乱跳的青蛙回家。
每次去大姨家,大姨、姨夫总是想方设法做一顿美餐招待我。不过农户人家远不像城里人,也拿不出什么美味佳肴来,充其量打个荷包蛋,吃顿白面条,即使这样也不是家家都能做到、时时都能吃到的!
那天,回家洗完脸,姨夫就喊我和表弟,说是跟他一起出去弄点好吃的。于是,领着我俩头顶烈日走向村外的小桥边。这是用来灌溉农田的水渠,有十几米宽,由于常年水流的冲刷,在桥口形成一个大水坑。平时不浇地时水渠干枯了,但是坑里仍然储存着满满的河水,里边滋生有许多小鱼小虾。到了桥边,姨夫挽起裤腿下到水中,操起一个大竹筛子就朝水中捞去,每次都有不少鱼虾被捕捞起,然后把它们倒进带来的铁桶里,不一会儿就有少半捅了。看着在水中活蹦乱跳的河虾,我筒直惊呆了。我猜想姨夫一定留心此事许久了!
回到家,姨夫麻利地将河虾淘洗干净,在铁锅里放入少许菜油,大火爆炒几下,撒点食盐和调料,几分钟后一小盆红亮鲜美的干炒河虾就端上了桌。这时,大姨的蒜汁拌面也做好了。我端着一个海碗,配着河虾,狼吞虎咽,满头大汗,把小肚子撑的滚瓜溜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乡下品尝到鲜活河虾,它留在记忆深处的鲜美味道,与回城后各种烹饪方式做出的大虾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也无法替代的。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大姨和姨夫早已故去,可是每每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有那鲜香扑鼻的河虾,仿佛仍在眼前。人生在世每天都是过往,如同河水一样转瞬远去,无法复制,无法重来。经历的许多人和事,往往都是那样美好珍贵,那样难以忘却,那样的情感悠长。
(2021.06.09)
【桃李锦绣】第476期
|| 川石《干炒河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