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进的“墨客”,咋变成了“刺客”?
——由姜文华杀人案生出的联想
文/董惠安
复旦的杀人案发生后,凶手当场就擒,然而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为何呀?本人虽毕业于高校,退休后在高校又当了几年临时工,但见“高校潭水深千尺”,自认为对近年来的高校人才管理看不透看不懂,故而此次对复旦姜文华刺死同事一案甘当吃瓜群众,偶尔在微信中围观一下。然而一篇《复旦教师杀书记案的后遗症来了……》的网文,让我一下子不淡定了,速由一吃瓜群众秒变成了对天下兴亡负有责人的“匹夫”,乱发言论的坏毛病也被勾起。这篇奇葩网文说道——行政同事见了教师绕着走。领导告诫行政人员:对一线教师好点,特别是那些平时看起来很老实没有脾气的一线老师,对他们讲话要客气点,要把教师当同事看待。重要的一点,是要“下学期开学前,行政楼一楼必须装好安检门”。
好一句“见了教师绕着走”,教师都成了危险分子?
好一句“对一线教师好点,讲话要客气点,要把教师当同事看待”,可见以往讲话不客气,没把教师当同事看!
最重要的一条,是“行政楼必须装安检门”,这倒是一项有助于拉动安检器材市场GDP的举措,但能不能确保行政人员的安全?这安检门会不会沦为一道“马奇诺防线”?如果行刺的战场转移到行政楼外,是不是还要给行政人员每人穿一件防弹衣?
我想,凶杀案属实,这装安检门的信息大约纯属一个传说吧。复旦的管理人员再弱智,也不至于如此弱智。真正要从源头上杜绝博士动刀的悲剧,还是认真反思这一问题:引进的“文人墨客”,咋就变成了“杀手刺客”?找到这背后的“潜磁场”,收到“亡羊补牢”之效,方为正道。
鉴于此,我这个匹夫又要联想了。
一是联想到蒋爱珍。上世纪80年代发生在新疆的蒋爱珍杀人案,在全国舆论的压力下,被各种“男女关系”谣言包围、受尽屈辱,愤而杀人的弱女子蒋爱珍,最终判为死缓,而案件后面代表“潜磁场”势力的造谣滋事的各色人等也受到了惩罚制裁。而此次海归博士姜文华的杀人案,也应当是事出有因,事件背后少不了逼人太甚的“潜磁场”。试问,在苏州大学还是人才,到复旦就成了杀手,这“磁场”强弱的差距咋就这么大?
传说数学博士姜文华性格孤僻、对学生态度恶劣、老婆也离了婚,俨然是一个不合格的教师、不合格的丈夫、不成功的研究人员。这不免让我联想到陈景润。徐迟在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中坦言陈景润也是个性情古怪的数学家,也不是个好教师,教课水平很不敢恭维。但有伯乐给他撑腰壮胆指路,让他专门从事数学研究,最终获得成功,还顺利地娶到了老婆。如果将陈景润回放到当今的复旦大学,处境会不会和姜文华一样呀?
数学研究是一项深奥而枯燥的学术,出成果的过程要比起其他学科艰辛得多,这就需要对这个短期见不到成果需要放长线的专业项目抱有宽容和耐心。这好比孵鸡蛋21天,孵鸭蛋需要28天。如果非要鸭蛋也在21天出鸭仔,没出仔就是坏蛋、就让它滚蛋(非升即走),岂不是杀鸡取蛋?
现如今“干一行爱一行”连口号都不是了,唯有房地产还在激励青年人“有恒产者有恒心”,但职场包括高校的用人规则则是让你没有恒心,随时让你卷铺盖走人,一副中国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才的架势。
我还进一步联想,堂堂的大学校园教学圣地,人才的“上下来去”呈现“风雷雨电”的局面,不像书场却像官场,学术掌门人不像师者倒像了老板,行政管理者不再像“公仆”而像了政客,学术圈子简直成了交易混乱的菜市场,一线教师和管理层的关系,越看越像城管和个体摊贩的严重对立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按理说,作为复旦数学院的党委书记,应当是人才招聘制度规则的制定者、方案的实施监督者、人才思想观念的引领者以及政治的生活的关怀者,人事矛盾冲突的裁判、调解和疏导者。遗憾的是,我感觉这位王书记更像是裁判冲进赛场,参与了比赛并卷入了冲突,最终酿成了悲剧。
在历史题材的影视剧中譬如《亮剑》中,我们看到了政委赵刚,对李云龙和战士们的苦口婆心和真诚关怀,甚至对俘虏都能坦诚相见,再看《暗算·听风》中的党的干部安在天对于政治工作的恰当的把控。而对于复旦数学院的政治工作,很是不能认同。忘了传统、疏远了党群关系、形成了严重的对立情绪不说,问题出现后不从思想方面寻找病因,只想着防范,装安检门,可悲可怜!
因此我想说,墨客变刺客,政客脱不了干系。
有人把这场悲剧归咎于“预聘制”,但我觉得制度在于人的执行和操作。再好的经书也怕歪嘴和尚。姜文华的一次次被评为“不合格”,其过程是否公正透明?敢不敢拿出来晒一晒?
我不想再为难复旦人了。我想起了美国的一本名为《谁动了我的奶酪》的书,曾被企业人力资源部门奉若神灵,不知这个“奶酪”原本什么味儿,但被接轨到在中国的人力资源管理中,很多对员工实施“无情化”“冷血化”管理的高招多由此书衍生出来,最终演变成了“你原本没有奶酪”,你永远是临时工,你能抢到奶酪就是你的幸运。
当今社会上企业流行的人力资源代理制,和高校的“预聘制”半斤八两,也属于企业管理成本大大下降、员工“奶酪”随时被人挪动的状况。然而有强大的资本力量推波助澜,竟然好评如潮,被不少企业争相采纳。可怜了那些被迫频繁跳槽的员工就像一再改嫁的寡妇无人待见,想说爱哪个企业都不容易。想必姜文华们对此感同身受。
然而海归回国发展报效祖国是一股潮流,即使姜文华遭遇不幸沦为杀手,但潮流是不可阻挡的。现实问题是海归回国既要倒时差,还有一个适应、认识、规避高校学术圈子“暗磁场”的问题,这就需要有一个较长的适应期、阵痛期。我建议应当编撰一个《海归回国发展适应期指南》之类的东西,多讲讲中国学术圈中的人情世故、行为规则和处事方式。如交友、同事聚会、如何称呼、如何理解座次安排等等。其中少不了的一条,就是如何和行政管理人员打交道。在国外,据说行政人员很像宴会上的侍者,微笑着提供相应服务后退隐其后,让宾客成为宴会的主角。国内高校的行政人员酷似牌局中的庄家,虽然提供着发牌的服务,但却是输赢通吃,你必须仰视他。
当然,鉴于姜文华这个“墨客”沦为了“刺客”,我对高校人才引进部门也提几条建议,即人才引进标准条例中也应增添“性格温柔度、心理抗击打能力”的考量。最好要重点提示“不升即走”这一条款的认知度。同时对“看起来很老实没有脾气的”海归,更要有防范之心。
此刻,我想起了“钱学森之问”,更想起了“耿飚之问”——他说,50年前,我们385旅一个战士在驻地犯了严重错误。旅部决定按纪律将该战士枪毙。但一大群老百姓替那个战士求情,连受害者的父母都跪倒在地向我求情,让这个战士戴罪立功。最后,我们流着泪接受了群众的请求。讲到此处,耿飚大声问道:“现在我要问问今天在座的你们这些人,不管哪一个,如果做错了事,老百姓还会不会替你们求情?”复旦急于装安检门的官员们,你们风声鹤唳的处境,老百姓会不会同情呢?
董惠安
2021.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