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淼之龙

话说当今诗界大势
王端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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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端诚,1941年生,四川富顺人。重庆市诗词学会名誉会长、重庆市诗词学会格律体新诗研究院副院长。早年起即从事诗词和散文创作,重庆市诗词学会创始人之一,曾长期担任常务副会长。同时对新诗格律进行长期的探索与实践,有《秋琴集》《枫韵集》和《梦弦集》等著作近十种出版及相关论文发表。现为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师范大学海峡两岸诗歌研究所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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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本文着重阐述诗歌外在形态的基本特征及格律对诗歌语言音乐性的重要保障作用,揭示散文化非诗化倾向对现代汉诗创作和研究的负面效应,预警诗歌的文体危机,研判当代诗坛二元格局相互并存发展的现实和前景。
【A】诗歌外在形态的明显特征:音韵节奏句式
【B】百年新文学史的惊天误会:错把散文当诗歌
【C】 当前汉语诗歌的生态环境:诗体二元之并存
【D】诗坛现状任其发展前景堪忧:挽救未来文学史中诗歌文体的削弱和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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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题记】
一
“窃攀屈宋宜方驾,
恐与齐梁作后尘。”(注1)
杜句谆谆犹可训,
煌煌诗道也堪循!
二
“别裁伪体亲风雅,
转益多师是汝师!”(注2)
当日杜公言在耳,
今人据此鉴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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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诗歌外在形态的明显特征:
音韵节奏句式
诗歌,一个立体的全方位系统艺术工程。它使用富有音乐性的雅化语言,将人心灵深处最微妙的感情或感受形象地表现出来,从而引起受众心理的共鸣,并得到令人愉悦的审美享受。它必须是外在形体特征与内在情愫意蕴有机融汇组合而成的审美整体,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外形是它的躯体,内涵是它的灵魂。躯体因灵魂而获有生命,灵魂赖躯体而得以显现。要探究它的灵魂,首先就要从外表上判断它是否是具有诗歌的躯体。如果此物不具备诗的外貌体征,那探究它的灵魂就是无的放矢了。所以,只有对诗之为诗的体貌特征进行认证之后,才可能进一步去深入探究诗歌的内涵。因为,没有这第一步的认证,便无法找准需要研究、探讨的对象目标。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个早已解决而今又莫名其妙的回归到无解状态的问题,一个似乎比探究内涵更难而实际答案就在眼前人们却往往熟视无睹的问题。
任何物体均有一个形态,比如说人吧,具有五官四肢直立行走能用语言交流的生物即是人,这就是人这种生物的基本形态也就是人的“样子”!至于他是好人坏人智人愚人等内在属性那是需要进一步探讨才能认知的。每个人都必然有他独具的音容笑貌,我们只有通过外表的音容笑貌认清这个人的确是某人之后,才谈得上去逐渐了解他的性格、学识等内在的特征,才能通过交往去验证他的内心世界。否则,如果他不是你此时要找的那个人,还有必要去接近了解吗?
诗歌自有独具的有别于文章或其他艺术形式的外貌特征,当它的“音容笑貌”一出现在我们眼前,首先必须使我们感知到这是一首诗,我们先要承认它的这个“样子”是诗,然后才会逐渐深入内涵体悟到共鸣与美感。
那么,诗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呢?
当年,身历战国秦汉三朝的学术权威毛亨老人家传授毛诗,其大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注3),原来,诗和文虽同为抒发感情的文体,但其又各具不同的形式:感情冲动了,诉之于话语(形于言)这就是叙述文;感情激烈了,客观叙述变成主观倾诉了(嗟叹之),这已经是感染力极强的近乎呼喊的抒情文了。如感情已达炽热,呼喊犹嫌不足,则放声歌唱吧(咏歌之),这就是诗呀!
此后大唐元和年间,由中央贬到江州的白居易司马,更写信给他的诗友兼同僚通州元稹司马,作如是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注4)诗如一棵树,感情是根,语言是树苗并发展成树干枝叶,声韵是它开的花,有了这花才会结成果实,才有了诗这棵大树。
诗属于文学,文学属于艺术。诗具有艺术的共性“根情”(植根于情感)也具有文学的个性“苗言”(用语言来表现)。在文学领域内,“苗言”就成了共性,诗当然具有这个共性同时更具有自身的个性。此个性非它,“华声”(音乐性)是也!
当代美学家桐城孟实先生更是一语中的:“诗是有音律的纯文学。”(注5)
其实,现代汉语中“诗歌”一词,早就透露出个中端倪:那一个“歌”字不是音乐性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诗之为诗的独特“样子”了。
诗的这个样子是自有诗之始即与生俱来的,从“康衢击壤,肇开声诗”(注6)的时候就已奠定基础。那《击壤歌》和《弹歌》等上古作品就是它的形体规范的原始范例,及至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注7)时已趋成熟。此后三千年,经过不断的完善、美化、修饰,它的形体特征不管如何进展演变,总是与音韵、节奏以及与此相关的限字限句对仗等句式句法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到唐宋竟已达炉火纯青之化境。及至现代白话新诗,它的具体格律虽目前仍处于建设阶段,但建设决不能离开古今咸同的诗艺总体原则。就新诗而言,除音韵节奏外,还有一个句型行式的问题都待同时予以规范。我们不能否定诗歌首先必备的这些外形特征,否定了它也就否定了诗。那样,也就把本有样子的诗弄得不成样子了!我们今天对诗歌的认知,总不能退化到比上古先民都不如的地步吧?
诗就是这个样子!有韵律,有节奏,语言轻重徐急长短莫不中规中矩,且诗行排列对称有序,均在外形中表露无遗,我们一看即知:此乃诗也!若无上述规矩,用单纯的语言文字表现,那就是文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注8)诗也;
“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注9)文也。
诗与文,泾渭分明。
在古人行文由上到下自右至左连续书写的固定格式中,我们也一眼分辨得出孰为诗孰为文来。
诗就是必须具备语言的音韵节奏及有序的句式排列的这个“样子”,这就是诗歌外在形态的明显特征!虽然仅有这个样子,还不一定是诗;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样子,那就一定不是诗!舍诗之样子而谈什么诗的主旨、立意、张力、魅力,那发射的都通通是无的之矢!认准诗的躯体,再去探究诗的灵魂,你说心底是不是才会踏实一些?
【B】
百年新文学史的惊天误会:
错把散文当诗歌
诗既然是具有音乐性这个形体特征,格律(包括严格的经书面规范的和此前宽松的由约定俗成的)便是其音乐性的根本保证。
前清翰林院检讨、民国清史馆王壬秋馆长有云:“诗主性情,必有格律。不容驰骋放肆,雕琢更无论矣。”(注10)为确保“性情”这一内在意蕴的充分显现,必需要有“格律”这一外在形式的支持。否则,听任语言“驰骋放肆”或随意“雕饰”,那就不再是诗了。
近体律诗及古风词曲等,恃格律同行,保持着鲜明的文体特征,在古典诗歌时期一直健康地向前运行着。
可当白话新诗诞生后,诗的外在形体特征这个本无问题的问题却成为了问题。
文言(古代汉语)时代过去了,汉语书面表达方式转型为白话(现代汉语),这是一种进步!但文言诗词的格律却无法规范以白话为载体的新诗,于是诗没有了格律,如脱缰之野马,“散文式”的狂奔,音乐性随之丧失。这样下去,诗的“样子”问题要不成为问题岂不是个问题?
加上西方诗歌的翻译开始在国内传播,语言可译而格律不可译,斯时译诗只能以分行散文面目呈现给国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姑且暂时将就吧!可这样一来,在当时及其后竟然造成了“新诗就是散文化的诗(通常称作“自由诗”)”的错觉,这倒是始料未曾及的。
面对无律之新诗,人们开始按照“话怎么说,就怎么说”,认为这样“方才可有真正的白话诗”了(注11)。我们说话本不是诗,于是大家就开始用不是诗的“话”来当诗了,我们说的话原封照搬就都是诗了。抛弃了诗歌赖以安身立命的音韵节奏,诗逐渐变成“话”了,也就非诗了!
可以回忆一下被吴宓教授誉为“中国拜伦”的梁宗岱先生当年的一段话: “所谓’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不仅是反旧诗的,简直是反诗的;不仅是对于旧诗和旧诗体底流弊之洗刷和革除,简直把一切纯粹永久的诗底真元全盘误解和抹杀了。”(注12)他说得很直率,我想也许就用不着再作多余的诠释。
适之先生一生取得丰硕的学术成就永远值得后人的敬佩、景仰和尊重!他曾经说过很多很多非常非常正确的话,可是这一句话,就不能不说是千虑之一失了!
借鉴西方诗歌采取分行的形式书写,这本是顺应现代汉语多音词造句致使诗行长短参差的实况而出现的十分适宜的措施。但分行虽然是辨别诗、文形体特征之一,却不是二者相区别的本质特征。
既然没有了格律,诗和文总得有点区别才好吧?于是人们丢了“西瓜”(音韵节奏句式)拾起“芝麻”(分行),分行即是诗,连排则是文。一篇文字写好,分行与否悉听尊便,欲成诗则分之,欲成文则连之,诗文两便,何乐而不为?作者将文字分行列之,发表曰“诗”;读者连读而品味之,感觉是“文”。诗乎?文乎?中间没有一条法定的固定疆界,而且谁也不知道己方的实际控制线在哪里。
如此这般,这条可怜的已经淡化到几乎无形的文体边界线随时可越,要想把诗不写得像散文都难!
古人写诗不分行,是诗依然是诗;今人写诗分行,不是诗依然不是诗。
幸好!幸好!新诗百年的前半期中,不少深受古典诗艺熏陶的诗人如刘半农、汪静之、闻一多、徐志摩、朱湘、戴望舒……等等前辈写诗,并没有排斥且顺应音韵节奏將早已韵律化的情感构建成美丽的诗行,这才在新诗史上留下了那么多精彩的传世之作。
幸好!幸好!百年新诗中,还有前述闻、徐等新月诸公及其后的何其芳、邹绛……等等前贤,为新诗的格律化进行了十分可贵的影响深远的历史性探索,加上当代有志于新诗诗体建设的学者和诗人正在进行的努力,汉语新诗克服困境走向辉煌或已现一丝曙光!
然而无可讳言的不幸是,今天散文化非诗化的滥觞竟成顽疾,严重威胁到汉语新诗的兴衰存亡。 此非危言耸听,唐贤李青莲大师似乎预言在先:
大雅久不作,
吾衰竟谁陈?(注13)
令人遗憾的荒诞戏正在上演!
百年新文学史的惊天误会
就是:
错把散文当诗歌!
【C】
当前汉语诗歌的生态环境:
诗体二元之并存
既然诗歌是语言的艺术,那么,说到诗坛的现状,就离不开对其所使用的语言工具进行具体的分析。
同样是汉语特别是书面语言,古今却存在着既有传承又迥然有别的两个体系,一是文言一是白话。古典诗歌以前者为载体,百年新诗以后者为载体。
诗词以单音词为主构建诗句,不管是律绝的格律还是各种词牌,以及古体乃至风体骚体(今人统称“传统诗词”)皆可适应。古代如此,今仍健在,依然对作者读者有着极强的吸引力,风靡古今,历久不衰。当代诗词,已经涌现出一支不可忽视的诗人群体和建造起一片客观存在的诗歌领地。
新诗以多音词为主构建诗行,与当代口语契合且加以雅化,更易于反应当代生活及当代人的思想情感,无可争辩地应该成为当代诗坛的主流。
不过,新诗虽年仅百龄,尚属青春,而情况却比较复杂。它既不受文言格律的约束,又没有新建格律的规范。于是“自由”起来,往往越过文体边界,误入散文领域,成为诗其名而文其实的作品(其中不乏佳作);或又有散文(其中不少美文)经过分行便免签入境,也自号“诗歌”。这种现象,不利于新诗原生态的维护和发展,更不利于诗歌独立文体的生存和传承。
无论是德意志的歌德翁“唯法则才能给我自由”(注14)也罢,还是我中华的家骅公“棋不能废除规矩诗就不能废除格律”(注15)也罢,其言之初衷皆是要阐明艺术需要法则与规矩这一真理。诗歌和散文都有各自的规矩,诗歌的规矩就是语言的音韵节奏与句式的有机排列,是不能“自由”的。
因此,“自由诗”或曰“自由体诗”的称谓,是违反科学规律与文学理念的一个伪命题。
此名一出,便点亮了通往歧途的绿灯!前方到达站必然是“散文化”,由此而驶向“非诗化”,诗的终点站也就到了!哪里还能去奢谈什么“诗和远方”?
同属于文学的小说、散文、戏剧(剧本),都分别各有其规矩和法则,皆无“自由”一说;而唯独最需要规矩和法则的诗歌,却偏要高扬起“形体自由”的旗帜!岂非殷浩书空之“咄咄怪事”?
当今被称为“自由诗”的作品中,有很多富有诗情诗意而且具一定的音韵节奏,尽管没有严格的规范,但也不是“自由”的。它们就是真正的诗,呼作新诗即可,不应该以“自由诗”误称之。
一些分行的文学作品,情感真挚,境界高尚,语言精炼,形式上完全废弃了音韵节奏和规范的句式结构。它们应该归属于优秀散文之列,若强以“自由诗”一词称之,实则大伤其“美文”之令名耳!
想起了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生前在大陆的名言:“如果自由诗变成只有自由没有诗的话,就是堕落了!”(注16)此语至少可供深思吧!
至于那些语言粗俗,立意庸鄙,格调低下、境界浅陋甚至梦呓连篇、语无伦次之作如梨花、下半身、屎尿之流,沉渣泛起,尽管一时甚嚣尘上,酿成窃据诗坛之势,然早为读者(诗人的上帝)所不耻,必将为时代所唾弃。究其本质,此类非诗非文非艺术,与诗歌无关,与诗人诗篇毫不搭界。论诗者蔑而弃之,毋庸置议可也。
新诗就是新诗,如前述它是以现代汉语(经雅化的口语)为载体的诗歌,其音韵句式只有自发约定俗成与新建严格规范之区别,并无自由体与格律体的分野。 因此,当代新诗,人为地分别划为“自由体新诗”和“格律体新诗”两个范畴是很不恰当的。
形式绝对自由则无诗,故“自由体新诗”中前三字是多余的;诗本来就必需格律,故“格律体新诗”中前三字是重复的。
由此可见,所谓“自由体新诗”和所谓“格律体新诗“,是不具实际意义的两个概念。虚拟的概念自身不能并列,更不能与实体的““诗词“鼎足而三。只有它们各自去掉前三个字后剩下的“新诗”二字,才是现实存在的实体。鉴于长期使用的专指术语“新诗”一词容易与“新写的诗”产生歧义,加之经过百年现在已然不“新”了,因此,我到赞成有的学者提出使用的“现代汉诗”这个称呼代指“新诗”其名。那么,只有这个实际存在的属于白话体系的“现代汉诗”,才可能与实际存在的属于文言体系的“传统诗词”相并列!
现代汉诗同传统诗词一道,构成了20~21世纪汉语诗坛的二元化格局。
考当前汉语诗歌的生态环境,呈现的是吟坛双峰并峙的状态!故曰:没有诗歌三国之鼎立,只有:
诗体二元之并存!
【D】诗坛现状任其发展前景堪忧:
挽救未来文学史中诗歌文体的削弱和衰亡
诗歌是人的感情冲动激烈而发,有别于文者,在于它与音律自始至终相依相随。19世纪俄罗斯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说:“抒情诗表现一个人的主观方面,把内在的人揭示于我们眼前,因此它整个儿是感觉、感情、音乐。”(注17)这种感情是融汇了音乐的律动同时孕育成为诗行的,诗人是怀着韵律化的情感凭借音乐驱动的文字去表达、构建诗篇的。它同散文的区别,在受胎之始就存在了。有明一代,那位虽曾中举却又布衣终身的学者少室山人,在他的《诗薮》中有云:“作诗大要不过二端,体格声调、兴象风神而已。”(注18)前者是外形,后者属内涵,二者结合于作诗之始,同生并长。原来,“诗有别材”,不独诗人如此,就是诗歌本身,也是具有“体格声调”的先天基因的。
诗歌是文学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一员,如果人为地削弱并泯灭了它的个性特征,将会失去这位活泼可爱的姐妹。
当前,散文化非诗化正在锲而不舍地进行着驱赶这位姐妹的工作!当诗的个性特征丧失殆尽与它种文体无异的时候,诗还会是诗吗?文坛上还会有“诗歌”这个品牌吗?
现代汉诗面临存亡绝续的紧要关头,若听任其无序发展,其恶果有三:
一曰诗意的淡薄和削减。应该说,任何艺术都离不开诗意,汉文化尤其如此。古来举凡歌舞、乐曲、戏剧、绘画,乃至建筑、园艺,皆离不开诗词楹联。散文、小说更不待言,它们根据自身的特征借用诗意以增添其作品的神韵情趣;而诗歌本身,却是以自身特征使诗意这个中心灵魂得以显现。当诗歌散文化后,意境、意象的表现失去了音律的伴奏而乏味而淡化而消减。诗意在散文及其它艺术中是珍贵的他山之石,而诗歌自己离开它就失去镇山之宝了。
二曰审美的缺位和消失。一切艺术要引人共鸣,使人愉悦,皆须具备审美功能。即使强调它们的教化功能,也需借审美以体现。人们读诗,首先不是想知道什么,懂得什么,而是什么使他们感动,什么使他们愉快。可以设想,当人们读到那些或无腔无调或隐晦生涩或平淡无奇的毫无美感的句子时,他们还会对这种“诗歌”有什么好感?
三曰文体的弱势和衰亡。文学作为艺术的一个门类,诗歌作为文学的一个种属,它在艺术与文学的共性之下,必然有与其他文学种属不同的个性。上文所述的诗歌个性特征,在废弃音韵节奏后与散文无异,也就逐渐失去文体的独立。从属于散文的诗歌是弱势种族,它必将在散文化向非诗化进军的征途中走向衰亡。我们的下一代或数代,当他们翻开未来编撰的的文学史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某某时期的诗歌》这一章?
然而,缪斯作证,一个民族万万不可以没有诗歌!丢失诗歌的代价将是换来愚昧!盖“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注19)者也!
凡此数端,心所谓危,不敢不告!诗界有识之士,望察鉴焉!
当前,是把音韵节奏归还诗歌的时候了!是给予诗歌以规范准则的时候了!是现代汉诗需要恢复诗之为诗本来面目的时候了!
从一种“大致整齐的格式和大致相近的音韵”(注20)做起,再进而逐渐规范出较为严谨的格律,应该是诗国中兴的起步建设,刻不容缓的了!
前景堪忧的诗坛现状不能任其发展,应该立即采取有效措施,挽救未来文学史中诗歌文体的削弱和衰亡!
【E】结 语
话说当今诗界大势,诗之道沉沦甚矣!诗之救亡图存重任迫矣!
谁能起一代之衰?
但愿这不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天问。
今古传承,新旧互补;大浪淘沙,激流勇进!
我们高兴地看到,世纪之交,一批有识之士崛起,上承闻一多、何其芳等前贤之遗业,重启现代汉诗的格律化工程,到今天实际上已经取得可喜的成果。根据有关学者和诗人的努力,一种根据“完全限步说”和“对称审美原理”为理论依据、以“三分法原则”为规范的格律体系已成雏型,且经过不少诗人的实践,证明是具有无限可操作性的。现代汉诗诗体建设工程正在实施之中,这真是令人堪慰!
纵承中华风骚唐宋之传统,横鉴世界名篇巨匠之精华,重振一代诗风,舍当代诗人其谁耶?
但愿能验证清人赵翼翰林之箴言: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注21)
更愿能实现今人吕进教授之豪语:
走向新诗的盛唐!(注22)
果如是,则汉诗幸甚!吾人将翘首以盼之!
(辛丑端午诗人节撰于古渝州歌乐山著园微斋)
【注释】
(1)杜甫《戏为六绝句其五》
(2)杜甫《戏为六绝句其六》
(3)子夏(疑)《毛诗序》
(4)白居易《与元九书》
(5)朱光潜《诗论》
(6)沈德潜《古诗源.例言》
(7)《国风.周南.关雎》,
(8)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9)范仲淹《岳阳楼记》
(10)王闿运《论诗法》
(11)胡适《尝试集》再版自序
(12)梁宗岱《新诗底十字路口》
(13)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一》
(14)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自然和艺术》
(15)闻一多《诗的格律》
(16)2013年10月28日《文汇报》记者陈熙涵采访报道
(17)维萨里昂·格里戈里耶维奇·别林斯基 (Vissarion Grigoryevich Belinsky )《智慧的痛苦》
(18)胡应麟《诗薮》
(19)《毛诗序》
(20)公刘《诗要让人读得懂》
(21)赵翼《论诗五首其二》
(22)吕进《序东方诗风论坛10年诗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