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 律 宽 于 诗 律

                               陈振民

作对联应该讲究格律,但它的格律与诗律有别(诗指律诗和绝句)。诗律有平仄、韵脚、对仗、粘连、拗救等,还要避免弧

平,避免三仄尾、三平尾。而对联只须对仗就行。不过这种对仗不仅是词性对仗,还包括了平仄对仗。不管句子多长多短,只要词性和平仄相对就行,其他都不必要,可平可仄的地方更不用说了。这是因为对联只有上下两条,只要把这两条在词性和平仄的对仗上照顾到就行,不比诗有许多句,不仅本句自有规律,而且出于整首诗的抑扬顿挫、回还起伏的旋律要求,各个句与句之间都有互相联系性的规律。

对联的对仗如能做到词性与平仄都相对当然最好。但一般情况下,还是以词性对仗为主,平仄次之。因为对联如果词性相对而平仄不对,依然是对联;而若果词性不对只是平仄相对,就不能算对联,这是它与律诗绝句的一个不同之处。

下面举一些例子:

作公民保障,谁非后死者?

为宪法流血,公真第一人。

              ——孙中山挽宋教仁联

“保障”与“流血”、“后死”与“第一”词性可对,但平仄不对。

谤满天下,泪满天下;

创造共和,再造共和。

              ——于右任挽黄克诚联

这是以本句排比的方法互相构造成对,但上下联同一位“谤满”与“创造”、“泪满”与“再造”也是平仄不对。

复生不复生矣;

有为安有为哉!

            一一康有为挽谭嗣同(字复生)联

“复生”与“有为”词性相对而平仄不相对。

与有肝胆人共事;

从无字句处读书。

            ——周恩来自勉联

“肝胆”与“字句”词性成对,平仄不成对。

酌酒花间,磨针石上;

倚剑天外,挂弓扶桑。

            ——郭沫若题李白纪念馆联

酌酒”与“倚剑”、“磨针”与“挂弓”都是词性对而平仄不对。

虎贲三千,直捣幽燕之地;

龙飞九五,重开尧舜之天。

            ——南京太平天国龙凤殿联

“虎贲”与“龙飞”、“幽燕”与“尧舜”词性对偶,而平仄不对偶。

两表酬三顾

一对足千秋。

            ——成都武侯祠联

“两表”与“一对”词性对仗,平仄不对仗。

这些名家名对,说明对联之对主要表现在词性上。如果词性相对,用语恰切,意境也很好,读起来又顺口,就是一副好联;平仄若有不合规的地方,也不一定要苛求它。如其不然,对一些天成佳句硬要用平仄标准斧挫它,往往会失去自然之美。倘若不信,请把上列的“复生”与“有为”、“肝胆”与“字句”、“两表”与“一对”等按平仄要求改一下吧,恐怕就大大地失真失善且失美了。

联律不尽同于诗律之处,还在于五字对和七字对在平仄上与五言诗和七言诗不完全一样。

五言诗的平仄,平起式为: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起式为: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七言诗的平仄,平起式为: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起式为: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但在五字或七字的对联中,不一定非这样要求不行。因为五言诗的词语节奏一般是二三式,七言诗的词语节奏一般是四三式,适宜上列的平仄格式;而对联的五字对或七字对在词语节奏上与五言诗或七言诗相同者,则大都适宜上列格式,而且这种情况最普遍;但有时也有例外。

如五字对的三二节奏及平仄:

创千秋伟业;        仄平平仄仄

兴一代新风。     平仄仄平平

为子孙创业;        平仄平仄仄

给华夏增光。     仄平仄平平

一四节奏及平仄:

神——雪变表演;        平——仄仄仄仄

绝——俊英唱腔。     仄——仄平仄平

再如七字对的三四节奏及平仄:

庆丰收全家快乐;        仄平平平平仄仄

贺春节满户生辉。     仄平仄仄仄平平

好园林百花齐放;        仄平平平平仄仄

新中国万木争荣。     平平平仄仄平平

责任制鲜花遍地;        平仄仄平平仄仄

自主权硕果满园。     仄仄平仄仄平平

二五节奏及平仄:

创造为富国大计,        仄仄平仄平仄仄

勤劳乃发家总根。     平平仄平平仄平

这些句子虽然分别是五字或七字,但其节奏都不是诗的语言节奏,因而也不适用以上诗的平仄格律。它,尽可以随情协调。

既使是诗的语言节奏,但作为联语在平仄上也有特殊情况，如:

打倒反动派;

中兴民族魂。

立足三好培桃李;

着眼四化育栋梁。

第一例上句全仄,下句全平;第二例前四字上下联平仄基本不谐,这在诗中是不允许的。但它们意义甚佳,读起来也顺口,故作为对联完全可以。

还应提到的是,律诗绝句中讲究避免三仄尾和三平尾,而在对联中出现这种情况不一定不好。例如:

我二老全都好好好;

你一心只管学学学。

            ——某父母勉励儿子联

“好好好”是三仄尾,“学学学”是三平尾,不但无碍声调美,而且由于连用三“好” 三“学”,反而增强了表现力,把老人宽慰儿子和勉励儿子的心情和盘托出。

还有:

春回大地绿:

日照神州红。

“大地绿”为三仄尾,“神州红”为三平尾,但仍然很自然很顺口地表现了美丽的春日风光,不失为一副好联。

另外,在一定的情况下,上句是三仄尾,下句不是三平尾的好对联也有,如:

山河改旧貌;

日月换新天。

爱情因劳动美丽;

青春靠知识闪光。

同时,在另一些情况下,上句句尾不三仄,下句句尾却三平的好对联亦不缺乏,如:

春风早临英雄第;

喜讯频报光荣家。

保持劳动人民本色;

树立无产阶级新风。

有鉴于此,在对联中不应忌讳三仄尾和三平尾。这当然不是要提倡它,而是要容许它。关键是如何用,用得好不好。有的联坛同仁过去把这列为联语禁忌,是把诗律引入联律,人为地将联律复杂化了,看来并不可取。

当然,在一定的情况下,把避免三平、三仄尾作为联语修词上的美学追求是可以的,但将其作为不能违反的定律,就不合适了,因为这在好些情况下行不通。

以上所述情况,说明联律与诗律不尽相同,实际上较诗律为宽。所以我们不能一概拿诗律要求联律。尤其是联比诗更为普及,更为大众化,更为迅速地反映现实变化,联律要是过严了,会形成作茧自缚,限制群众的参与面,限制创作的发展。

看来文艺这种东西过俗不行,过雅也不行。过俗便失其文,影响艺术质量;过雅会偏于奥,影响推广层面。

一句话归总,对联格律最基本的要求是词性要相对,这一点要坚持,否则就不成对联了;而平仄方面的要求则应当灵活,在不影响词意表达和与五七言诗的词语节奏相同的情况下,可多加推敲,尽量按成规办;如与词意表达有碍,或所用词语节奏有变,在平仄要求上就宁可放宽。

说明:

①本文所谈的平仄，以新声韵为衡量标准。

②本文理论观点是就普遍的实用性创作和舆论性认识而言；一些征联评奖的特殊要求不在其内，但也供其参考。

            原载《河东楹联》2004年第2期，已收入本人文集（作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