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温哥华“kingsway”大街经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经营羊肉泡馍的广告。那是一间门面不大的餐馆,门头做了包装,喷涂出黄底红字“有景拉面·中原烩面”八个醒目的大字。大字之下,有一行以红色为底衬的白字,写着“西安羊肉泡馍”“招牌炒刀削面”“兰州牛肉拉面”“特色水煎包”“特级名师主理”等字样。

于是,2007年7月30日下午6时许,我走进了距住地不远的这家餐馆。就餐的人不多,空位子有的是。坐下后,女老板兼服务生将菜单寄上,我接过来浏览,但见“西安羊肉泡馍”的标价是每份8.95加元,按当时的汇率,合人民币就是64元左右,不算便宜。不算便宜也得点,不就是奔它来的吗?
稍等,泡馍就端了上来,没有用碗盛,用的是一个带把儿的灰白色的陶质砂锅,放在稍大的白瓷盘里。那砂锅用得有些时光了,裂了缝,外圈用黑铁丝箍着。没有辣酱——油泼辣子在桌边的大口瓶子里,由顾客随意取用;也没有糖蒜,但有一撮香菜,放在锅正中汤馍上头,倒也鲜翠诱人,尽管切得大了些。伸筷子搅搅挑挑,见馍成块状,有火柴盒一半大小,与西安的掰馍或铰馍不同,是刀切成的。加拿大的小麦好,面比较筋,即使不用那种基本上是死面的八成熟的硬饼,好像也煮不烂。有粉丝,稍粗些,像粉条,还有海带丝。羊肉嘛,数量不少,一律指头蛋大的小方块。至于味道,尝尝看,有羊肉汤的膻味,也够得上个香字,但与地道的西安羊肉泡馍相比,应该说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吃完泡馍,我与女老板和大师傅简单地聊了聊。女老板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东北人,大眼睛,好身材。大师傅为她所雇请,这位“特级名师”看上去三十多岁,从身材到长相,都像港台片中的帅哥。他说他是河南人,在烹饪行当已做了十五年了,手艺是出国前在家乡学的。我说我是西安人,今天是特意来品尝羊肉泡馍的。“怎么样?还可以吧?”帅哥问。望着对方期待的眼神,我说:“还行,能在这儿吃到羊肉泡馍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叫‘温哥华羊肉泡馍’可能更到位些。”彼此一笑。
十年后,我第二次在加拿大吃西安羊肉泡馍。那是2017年11月19日的傍晚,亲戚请客于多伦多密西沙加市的“北食客”。该店主要经营中国的北方菜,在大多地区很有些名气。推门而入,宽敞的厅堂红灯笼高挂,座位几乎无虚,用餐的几乎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灌进耳朵的,也满是以普通话为主的汉语,感觉像进了国内某家饭店似的。醒目的牌匾,宽而长的大玻璃窗,透过玻璃,能看见白衣白帽的师傅在熟练地包包子、包馄饨。窗檐挂一排中文菜牌,我扫视了一下,有“鱼香肉丝”“宫宝鸡丁”“东坡肉”“四喜丸子”等等。

菜单内容丰富,鲁菜、京味、天津小吃……让我眼睛一亮的是陕西风味,有长安套餐、老陕凉皮、腊汁肉夹馍、手工岐山臊子面、油泼biangbiang面,等等,当然,也有西安羊肉泡馍。亲戚让我点,我就点了羊肉泡馍。看了下价格,每份9.99加元,按当时的汇率,合人民币当是50多元,应该说不算贵——在国内、在西安,我已吃过100元一份的羊肉泡馍了。
就餐的人多,等了一阵才端上来。中号碗,量不丰,汤宽,汤里有黑木耳,汤上放一撮绿绿的葱花、香菜,配一小碟辣酱两瓣糖蒜。舀两勺到小碗里,尝尝,还行,味道比十年前在温哥华吃的羊肉泡馍要好些。当然,也还是有不到位之处,如所泡之馍,就不是手工掰的或机器铰的蝇头大小的颗粒,而是刀切的小拇指头大小的方块。

看来,饮食中的地方特色,只有在那个生发、创造特色的地方,才能地地道道地吃到,换个地方,就变得照猫画虎、马马虎虎了。所以,要吃正宗的羊肉泡馍,还是要去西安。
(2021年6月28日)
庞进 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中华龙凤文化研究院院长、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理事,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网(www.loongfeng.org)主编,加拿大西安大略出版社副总编辑。1979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至今已发表各类作品逾千万字,出版《创造论》《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中国祥瑞》《灵树婆娑》《龙情凤韵》等著作三十多种,获首届中国冰心散文奖、首届陕西民间文艺山花奖、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大赛奖、西安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八十多次。有“龙文化当代十杰(首席)”之誉。微信号: pang_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