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福阶梯
作者 刘国民
编辑 尤运兵

老陈走在大街上,碰见了两个几年已没有来往的老朋友,朋友不免要问:“老陈,你儿子大学毕业了吧?哦,该工作了吧?结婚了吗?混得怎么样?”
老陈一展愁容:“混得是个球,在外面打工哩。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陈其实并不老,未满六十岁,还没有退休呢,在某基层行政事业单位上班,不是公务员,事业编制。
老陈工作较为清闲,单位有集体活动,他就参与;没有的话,他看看书唠唠嗑,转悠转悠,还时不时哼上一段儿京剧。别人工作离不开电脑,老陈不会,做什么事基本上仍靠人脑。
老陈之所以说这两来子话,取决于他对你的态度。他想搭理你,他就闲;他不想搭理你,他就忙。难怪有人说,老陈不是领导胜似领导啊,领导整天忙得团团转,他悠然得像神仙。
年底,单位评选先进工作者,老陈的大名赫然纸上。评议期间,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说老陈都干啥了?净玩些虚的东西。但大多数还是赞成的,理由很充足:老陈遵纪守法,听从指挥,从没顶撞过领导,更没有告过状上过访,“平安建设”做得好;老陈性格好,修养好,从不喜欢背后嘀咕人,更没和同事们红过脸,群众基础好;他能遵守工作纪律,按时上下班,有时还带病工作,思想觉悟高,不像有些人,大小有点事儿,就借故不来上班……总之,平日看似很普通的老陈,总结起他的优点来,足足管写一大篇,所以,当选先进工作者也就显得顺理成章。
老陈的儿子名叫陈振兴,大学毕业好几年了,自己在外打拼。老陈早就劝导儿子,让他回来报考公务员,公务员这职业多好啊,铁饭碗不说,工作轻松体面,运气好的话,冷不防还能混个官儿当。可老陈的儿子像似中了邪,就是不听老陈的话,对报考公务员压根就没有兴趣,气得老陈骂他是犟驴、是蠢猪。老陈还举例说,他单位才考进的几名公务员,学历还不如你哩,人家能考,咱就不能考?
陈振兴学的是园林绿化工程专业,刚走出校门,就应聘到省城一家私营企业做策划设计。虽说月薪有个万儿八千的,但租房子、生活费、同学之间的礼尚往来,除去这些开支,每月也剩不了几个钱。但陈振兴认为,自己工作不光是为了钱,更是为了实现本人的理想,为了体现自身的价值。他骨子里有一股潜在的韧劲,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工匠精神。他有几个刚考上公务员的同学,工作之前也都是血气方刚、斗志满怀,工作之后不都是像抛入大海里的鱼虾,被随波逐流了。这或许是陈振兴不热衷于公务员这一职业的一个根本原因。
陈振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失业了,恰恰是在他感觉自己正值蒸蒸日上的节口。公司因效益不好需裁剪员工,陈振兴位居其列。
失业了,生活还得继续。陈振兴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两个常来常往的同学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当然得自己坚强地往下走。他坚决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更容不得别人嘲讽式的同情。
“老爹给你瞅个对象哩,俺单位的公务员,什么时候回来见见吧!” 像这样遭父母催婚的事,陈振兴早已习惯了,他毕竟快三十岁了。这个年龄,搁在农村,孩子该上小学啦。
老陈给儿子物色的对象,是同一个单位的公务员,名叫李倩,今年二十九岁。老陈不光看中了她的长相、她的身材,对她的能力、她的前程也十分看好。虽然李倩的态度并不明朗,或许是碍于情面而勉强同意见上一见,但老陈心中仍一阵窃喜,他觉得,李倩做自己的儿媳妇再适合不过了,李倩若是过了门儿,儿子的工资卡由她掌管,老陈自己的工资也交给她,那都物有所值。
李倩上班已经五年了,年轻的大学生,晋升希望很大。如今提拔干部,年龄是法宝,年龄是底线,界内的就大有希望,界外的会一票否决。除了年龄,文件里还要求,得有很好的业绩和很强的工作能力。谈起工作业绩和能力,的确是一个复杂的命题。不是有这副对联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在单位,提及业绩和能力,只要你没违法乱纪,没身背处分,非要摆到桌面上的话,每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到底优异不优异,关健还是取决于决策者的态度。
至于能力,什么是能力,能考上大学就是能力,能考上公务员也是能力。在工作上,其实能力还是主要体现在态度上,积极上进的,很多工作做起来都应该不在话下,所以,你得明了事理,做个聪明人。你不在某个岗位上,工作自然轮不着你去做,你的身份、级别不到,更不允许你去做。
陈振兴来到人才市场,晃晃悠悠两天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他把自己的简历投到了两家专业对口的公司,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音。沮丧之余,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家乡,想到了同学,甚至想到了未曾谋面的李倩……
夏日当头,天气焖热,正当陈振兴拂手揩汗之时,一名打扮时尚的美女上前问道:“小伙子,KTV领班,干吗?” 又折腾了两天,陈振兴决定先去美团公司跑外卖,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好歹有个工作,生活起码有个着落。陈振兴掏了三千多块,买辆电动车,算是有了装备。于是,在省城的街头,又多了一个行云流水般外卖小哥的身影。
很快,春节到了。今年春节,陈振兴不打算回家,春节期间接单多、业务忙,薪酬也有所提高。
老陈给儿子发微信:“一定回来过年哪,两年都没回来了。再说,人家姑娘还等着你见面呢。”
陈振兴回家,已是农历初十,各单位虽已正式上班,但都还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走亲访友者仍源源不断。
老陈决定今晚安排儿子和李倩见面,地点在县委招待所206房间,并诚挚邀请了李倩的父母。陈振兴虽然不怎么乐意,但拗不过老陈的坚持,也只好听从父命。
老陈准备了白酒、红酒、饮料、糖果、瓜子,一家人早早来到房间候着,静等客人的到来。晚上六点整,响起了嘣嘣的敲门声,老陈连忙开门去迎,只见仅有李倩一人到场,便诧异地问:“李倩,你父母呢?”
“对不起,陈叔,我家来了客人,父母过不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老陈虽心有不悦,但脸上并没有丝毫表现,他一边客气地安排李倩就座,一边默想:什么客人恁重要,说不来就不来,真不拿我当玩艺儿。
席间,他们是东聊聊西扯扯,还谈些什么国际国内形势、近期的奇闻趣事,可涉及到老陈提到的正事,李倩却谈的很少,况且有些话也只是触及皮毛,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一顿饭下来,两个小时过去了,最终,在老陈的提议下,陈振兴和李倩互留了电话和微信,就此而别。
回到家,老陈问儿子对李倩的印象如何,陈振兴甩出一个字:“屁!”气得老陈咬牙切齿,挥手跺脚,一副想打人的架势。
然而,陈振兴并非真是个糊涂蛋。他感觉到,在李倩彬彬有礼的款款仪态背后,弥散着令人无法接受的傲气,这股傲气虽然没挂在嘴上,但融入在她的血肉中,挥之不去…… 陈振兴回到省城后,继续着他外卖小哥的生活。
春寒料峭,那天一早,陈振兴接了一个电话,是他投了简历的那个公司打来的,说他被录用了,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月薪八千五,干的还是老本行,园林规划设计。
一切驾轻就熟,干了不到一年,月薪涨到了一万。凭着他的机智沉稳,他很快就深受领导和同事们的青睐。
在陈振兴同一个科室,有美女五人,其中有个川妹子叫甄飘逸,个头高挑,秀发披肩,浓眉大眼,白晰洁净。哪个男人见后,你若不想走近,闻她一闻、嗅她一嗅,你若不想对她的脸蛋吸上一吸、品味一下南国姿色,那你真不叫男人;你若想都不敢想,那你不是太监就是病号。
那天晚上加班很晚,直到十点多才算结束,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俩人:陈振兴和甄飘逸。 “帅哥,要不要一块吃夜宵?”甄飘逸先入为主。
“当然可以啦,能和你这超级大美女共进晚餐,荣幸!荣幸!”陈振兴回复果断。
俩人肩并肩来到一家“爽冰冰”,择了一处幽静的角落,点了冷饮、水果、女孩子喜欢吃的小点心。轻柔的音乐,温和的灯光,营造出一个淡雅温馨的二人世界。 俩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仿佛一切都蕴藏在彼此的眼神里,彼此什么都明白,彼此又什么都不明白。这或许就是都市人的生活特色,一个令农村人向往而又难以体味的特色。
此后,像这样的二人晚宴,渐渐地多起来,俩人的心也随之越走越近,时而交织在一团团浓郁的迷雾里,形影难分。
又是一个周末,陈振兴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主动邀请了甄飘逸,老地方老食谱,不过,这次多了一瓶干红。
端起酒杯,频频相碰,连同彼此眼神里的交融,尽饮腹中。这饮尽的哪里是酒?分明是两颗心的碰撞,分明是两个灵魂的契合,分明是两个被禁锢已久的解脱。
那夜,甄飘逸没有回家。在陈振兴的床上,他们几次“鸳鸯绣被翻红浪”,彼此精疲力竭时,才安顿下来,相互拥抱着进入梦乡。
又一个月过后,陈振兴收到一个快递,便急忙打开来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稿纸,上面写着:请离我老婆远点儿,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陈振兴惊愕万分,一个趔趄,瘫坐在沙发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陈在外面遇到熟人,又有人问:“老陈,儿子在外面混得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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