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升处是故乡
文/石绍辉
炊烟，虽已多年未见，但它缥缈如云，身轻如燕，姿态变幻无穷，且朦胧似梦的身影，从未在我记忆的长河里消失过。
那一缕缕青烟，从一根根矗立的烟囱里升腾开来，时而清晰，浓浓如柱；时而挽着习习清风，徐徐斜飘；时而奔走如骏马，瞬间寻不到踪影。那景象，酷似投在蓝天白云构成的大幕上的电影，画面一直在变幻。其实，大多时候，它犹如一幅巧夺天工的巨幅水墨画，飘在绿树青瓦之上，挂在天地之间，蔚为壮观！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傻傻乎乎地望着炊烟发愣，大了才慢慢地懂得，那炊烟里，裹着母亲的辛劳，父亲的坚韧，家的温馨，我们的希望。记录着乡亲们奋斗的足迹，见证着家乡的历史、昨天、今天。从我记事儿起，我家做饭的人就是母亲，一天三顿饭，抱柴火，生火做饭，一直到家人都吃完饭，收拾桌子，刷锅洗碗，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忙活。我小时候喜欢玩火，母亲做饭的时候，我都会好奇地蹲在灶火旁边，时不时地填上一把柴火。可我根本就不懂得烧火的技巧，经常是给母亲帮倒忙，不是柴火填多了把火压灭了，就是柴火没续上，火没了力量。有时候弄得满屋子烟，呛得人流眼泪。母亲起得很早，尤其是开春儿，天还没亮，母亲就把锅灶打理停当了。灶火被点燃，烧起来的时候，炊烟顺着锅灶，直达屋里的火炕通道，而后顺着房山里的烟道到达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她把柴火一把把填进灶膛，待锅里的水烧开，冒出乳白色蒸汽的时候，母亲把棒子渣儿或高粱米用马勺散在锅里，搅拌均匀，加上些碱面。然后，端来事先和好的棒子面，在锅边贴上一圈棒子饼子。盖好锅盖，继续烧火。每次做饭，母亲都要兼顾两个锅灶，做主食的锅灶停当以后，做菜的锅灶便又熊熊燃烧了。不一会儿，热乎乎的饭菜就上了桌。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我抹抹嘴头，背着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了。时间不长，村子里便热闹起来，鸡鸣犬吠，声音嘈杂。家家户户都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伴随着清晨的霞光，陆续升起的一缕缕炊烟，不时地飘过屋顶，像轻柔的薄雾，随风而去。它们在空中盘旋着，环绕着，一团团，一簇簇，相互裹挟着，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扇动着美丽的羽翼，一起向高处、向远处飞去，越飞越淡，淡得没了痕迹，无处找寻。待到家家户户都吃完了早饭，当街便传来各种声音。车轮碾过泥土路的声音，赶车人吆喝牲口的声音，牛的“哞哞”声，马的嘶鸣声，“嗒嗒嗒嗒”的蹄子声，下地行人的说笑声，构成了一部乡村早晨的交响乐，在甘甜的空气中久久地回荡着。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课间跑到操场上仰望我家的屋顶，望见飘飘缈缈的炊烟，心里就踏实了许多。盼望着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早点下，盼望着早点回家吃饭。那时候，炊烟就是我们的灯塔，我们的航标，望着它，永远不会迷失方向，永远不会忘记回家的路。炊烟是母亲的召唤，它像一根飘逸的绸带，一头儿拴在故乡的上空，一头系在我们的心上。看得见炊烟，离家就不远，离等着我回家吃饭的妈妈就不远。即使每天都是粗茶淡饭，心中总是有着一种幸福感。那阵阵吹烟是镶嵌在我们心中的故乡情，是妈妈最无私的爱，它凝聚着希望，蕴藏着梦想，洗涤着心灵。夕阳西下，百鸟归林，和着夕阳的余晖，炊烟又悄然升起，呼唤着我们回家共享晚餐。傍晚的乡村是静寂的，是安详的，好像不久就会安睡一样。而那炊烟，游走在房檐下、缠绕在篱笆小院繁茂的秧棵间、萦绕在树梢上、潜伏在草垛里，回荡在虫吟中。 后来，我来到城里上学、工作，有时一个月才回家一趟。远离了故乡的炊烟，总有一种漂流在外的不稳定感。每每夜深人静便思念起故乡，思念起亲人，思念起那缕缕炊烟。好像只有他们，才能让我心里踏实、幸福满满。每一次回家，母亲总是挑着样给我做吃的，虽然都是些家乡的粗茶淡饭。煮鸡蛋、包饺子、过水面、锅贴饼熬白菜、贴饽饽熬小鱼……每到这个时候，我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守在母亲身边，和她老人家一起烧火做饭。欣喜地看着那从灶膛里倒出来的红艳艳的火苗儿，再次享受那火辣辣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多少年来，故乡那轻柔的炊烟一直飘扬在我的脑海里。它就是故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根植在我的心里，融化在我的血液中，它无时无刻不牵引着我思乡的步履。乡村巨变的时代，炊烟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是无尽的乡思和乡愁。故乡，那崭新的容貌，俊美的身躯，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更加绚丽的光芒！
石绍辉，笔名，老石头。天津宝坻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杂志认证作家，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宝坻区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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