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咸菜饺子香
文|高山
六月六, 又到吃饺子的日子了,不知怎的,每年这个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回味起儿时奶奶包的咸菜饺子。
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那年闰六月。第一个六月六可能是忙着考试,竟忘了闹着要吃饺子。放了暑假,晚上我们总会在红丫头家平房顶上乘凉,听她爸爸说书讲故事。有次讲,从前有一孤儿,家里贴了一张美人画,一天早上他牵牛去地里干活,临走时对画上的美人说,要是我晚上回家帮我把饭做好就好了。孤儿犁田回来很晚,没想到推开门,揭开锅,果然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看看四周,哪有人啊?真是画上的人下来给他做的呢。黑夜中,不知哪个大人说,今年闰六月,再过几天,又能吃饺子了。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似乎所有的事都是连着吃的。听了饺子的故事,口水在嘴里直打转转,一顿饱饭对于我们这群长身体的孩童已经是一种奢望,更不要说吃上一次水饺了。要是哪天知道妈妈在生产队里干活“碰头”,我和姐姐准是坐在铺上打着瞌睡,不敢睡沉,非要等妈妈夜里回来,分吃妈妈带回来的一碗青菜帮子锅巴饭,而且我很霸道,一碗平分,还要让我先拣,姐姐捧上手的那半碗总是被我扒在碗边再吞掉一大口。
过了两天,学校操场来了电影船。我回家缠着奶奶要吃饺饺。奶奶说今年吃饺子的时候已经过啦。我理直气壮地说,人家说的今年闰六月,派再吃一次水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太难为奶奶了,大夏天的,哪来包饺子的馅啊。
现在有句话,生活要有仪式感,但那年那月哪有吃的?那时港口乡下有句俗语,到个亲,吓一惊。不像现在朋友、亲戚、同学聚会,推杯换盏的,大鱼大肉嫌吃腻了,要找农家鱼舍吃野味野菜呢。妈妈在农业社的时候,曾说过我们不要“碰头”,一人㧚一搪瓷碗米回家,自家匀着煮吃多好呀!听大人说,隔壁庄上有个老头,生产队割稻“碰头”,“碰头”那天吃撑了,三天不能干活,最后胀死了。一阵翻滚嚎哭,终归抵挡不住我这三房合一的宝贝孙子的哭闹,奶奶答应包饺子,条件有一个,到了闰六月六那天,不会再有饺饺吃。馋虫上来,那管条件一个,就是百条也答应。看着奶奶从泥瓮中取出麦子,架上推磨,我就悄悄溜出门,去做件大事。从老队长家到大皮匠家这条巷子长有百米,我从这头溜到那头,然后折返,又从那头飞到这头,来回无数趟。这就是我要做的大事,跑得凶才能吃得多。街邻“孔老二”(原名孙二小,因为有一次李铁嘴老师叫他上黑板写批判林彪、孔老二,他写成批判林彪、孙老二,李铁嘴老师就给他起了个诨名孔老二,一直喊到现在)看到我,问我今天放电影,这么跑肯定有什么好吃的?我说奶奶在家推面,包饺子给我吃。
“孔老二”父母在田场上做土坯砖,一般晚上不回家住,他长我二、三岁,自己在家做饭。“孔老二”悄悄跟我说,你吃的时候,端碗出来,你给我两个饺子,我拿钱跟你换,一个饺饺一分钱,你可以买糖吃。那时候,只有电影船来,糖船才跟着来,平常别说没钱,有钱也是买不到糖吃的。
回到家,奶奶的饺子煮熟了,端上来咬一口,虽然是咸菜馅,且后六月的咸菜有点酸臭味,但咬一口就是那么好吃,爽囗。“孔老二”早就躲在我家门外,手里捏着贰分钱,不时探出头小声提醒我,要留两个饺饺给他,说好的一分钱一个饺饺。我趁奶奶不注意,溜到门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成功!管他“孔老二”的贰分钱是偷鸡蛋换的还是哪来的,有了钱,我今晚就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咂着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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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做的咸菜饺子的滋味一直缠绕着我几十年。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吃顿饺子不需要再满地打滚了,不过用肉、菜、香菇、鸡蛋、虾仁等做馅,再以芝麻油淋之,却怎么也吃不出几十年前那咸菜馅的饺子味了。超市里东北三全、郑州思念、香港湾仔码头、江苏大娘等品牌水饺也应有尽有,但好像就是不对口味。
又是一年六月六,好想再吃一顿奶奶包的咸菜饺子啊!

作者简介
高山,下溪人,曾在港口宏达机械厂技术科、质量科工作,先后从事绣花三十余年。业余喜文学,爱旅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