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风云》引人入胜的语言艺术

高泰东

作家汪曾祺热爱美食，但当被问及最爱吃的菜时，他回答说：“我最爱吃的一道菜叫语言。”

他的小说不依仗情节，仅用质朴平淡的语言来描述推动，可谓将语言的作用推到了极致，正如他所说，语言不只是形式，本身便是内容。

缪荣株先生的长篇小说《银行风云》，从创作到在全国大型名牌刊物《今古传奇》发表，经过了25年的时间打磨，这个过程有写作、存放、修改、打磨、再存放、再修改、再打磨，这不由得让我联想到古老的酿酒业，怪不得开卷《银行风云》，书中引人入胜的语言艺术仿佛袅袅飘香的醇酒，让人有神，令人陶醉。

下面我从书中摘录了特色语言句子，分成9类与大家交流。

一、加重语言让人印象深刻     你看文章开篇是怎样用加重的语言说“银行”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高楼、新楼、装饰华丽的楼一座座在城市、在集镇、在神话大地上拔地而起。最高的楼是银行。最新的楼是银行。装饰最华丽的楼还是银行。张家的姑娘招工要进银行，李家的小子调动要进银行，学生分配要进银行，干部转业、战士退伍要进银行，机关干部结构调整要进银行，有权的干部千方百计把亲属子女搞进银行……这段话中的9句，每句的结尾都是“银行”。

二、方言，令人亲切      由于装上假发，乌索索的。老信贷股长开了头炮。只好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到县委那边，还有步走走。傅六八说，贾妃妃男人蒯海山深圳有头绪，让他去买吧。那时候的傅六八还是个嫩鸡儿。自己去参加，真是热脸靠着人家冷屁股。邱木中从小就练就了一套本事，眼睛一眨一个主意，膀子上能跑马。邋遢事一锅端。不要张三怨李四，李四怨王二麻子。传出去没有好果子吃。他膀弯里另外有人。查下来收不了篙怎么办？他狡辩说变通了，问他变通买的什么却交不出娘家。扯动荷花带动藕。平时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这封信就是捏着傅六八的软杮子。

三、伏笔，让人探究     角落里有人不阴不阳地插嘴说“恐怕又到乡下玩四只脚去了。”下面一章就补说“四只脚”的故事。 傅六八前后有三次转正的机会。后面就补说了“三次机会”。

四、细节，仿佛就在眼前     他躺在籐椅上，厂长敬上一支烟，他竟将嘴歪了一下，示意厂长手插到嘴上去，不仅插上去，还要人家点上烟。办公室的人见到贾妃妃一到，相互挤挤眼，神秘地窃笑着，悄然离去。她走路，大腿跨度特别大，牵引得两面磨盘一样的屁股大幅度地左右翻转。去食堂买菜，有身份的碗里的肉大于价值，轮到他，那炊事员抬头看人，低头斫肉，眼一瞟，勺子一歪，好肉瘦肉准确地筛了。不到40分钟，傅六八的脚下积了一大堆烟头。洪峰动了感情，拖长声音说：“同志——”

 五、顺口溜，朗朗上口     皮不破，肉不烂，第二天爬起来吃早饭。会做媳妇两头瞒，不会做媳妇两头搬。说特殊行业：不偷又不抢，拥护共产党；不占房不占地，一张床上好办事；不生儿不生女，计划生育不拖后腿；不冒烟不污染，绿色行动保环境。多干不如少干，少干不如不干，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 麻油拌荠菜，各人心中爱。一支烟，一杯茶，一张《报刊文摘》手中拿。时间长，马虎了；工作忙，耽误了；身体好，掩盖了；一只眼，够用了。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平生爱抽烟，哪怕上西天，就是上西天，嘴上叼根烟。得势的猫儿雄似虎，失势的凤凰不如鸡。感情浅，舔一点；感情深，一口闷。

六、警句，让人警醒    冷是风冷，狠是权狠。冷是三九，热是三伏。钱能通神。以前监狱里关的是地富反坏右，现在关的是共产党自己管的官。

七、歇后语，会心一笑   田鸡篓倒下来——个个呱呱叫。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秃子做和尚——现成的头脑。茅山的菩萨——照远不照近。聋子的耳朵——形式账。自己害的痔疮——自己不忍割。土地庙没顶——神气通了天。关公卖豆腐——人硬货不硬。

八、铺垫，对比强烈   过目不忘郑刚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得到郑刚帮助很大。郑刚在家休息一年多，他每月必来，有时还来几次，亲人一般，来则倾心长谈。有一次闲谈中，他从郑刚嘴里了解到，郑刚已被免去行长职务后竟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还是行长呢！”从此，此人便突然失去了踪影。一个有钱的村办厂厂长腿上生了个小脓肿住院，洪峰、姬媛媛不离床头，前往看望的人，局长都排不上。而那个厂长所在的乡党委书记诊断为肝癌住在同一座楼，去探望厂长的官儿们却视而不见，从他的病房门口经过也不进去。

九、比喻    好的、贴切的比喻让你口服心服，拍案叫好人民银行的牌子，由于时间太久，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刀刻一样的皱纹密布。 人民银行是“空大褂子”。办公室所有的门锁都被撬掉，剩下一个个光溜溜的洞，好像要给来人诉说着什么。脸上架着瓶底式的高度近视眼镜。他进了信贷股，这个被世人称为最有油水的地方。一声声嚎，一声声诉，像 叫窝的夜猫子。那乳房变了法儿，像打足了气的口袋，弄得紧绷绷的，活脱脱地不安分地像要蹦出来。红塔山飞飞的，好话说了几大箩。欲火更使他像猫爪抓心一样难受。傅六八先看电视，毫无心绪，把十几个频道像弹钢琴一样反复按了十几遍。他想打电话给小姐，又怕被人抓住，那电话声“嘟嘟嘟”像公安局警车的笛声。一个年轻的女人进房间来，傅六八像饥饿的狗见到肉骨头。

邱木中说：“毛主席语录越学越要学，就像吃蚕豆一样，越吃越有滋味。”他说：“十五个蠓虫在我面前飞，七雌八雄我都分得清。”王古泽将军肚，“介石头”，脸上肥得流油。三层下巴几乎将那肥脑袋直接装在肩上，看不见脖子。他上班骑自行车，像一座颤动的肉山，座垫被压得看不见，被磨盘一样的屁股深深地压在下面。杨县长打圆场说：“我们既要说北京话，又要说地方话。”办公室椅子上像有钉子，他尖屁股坐不住；闲聊时，椅子上像有块磁铁，动也不动。哪个猫儿不吃腥，只有心大心小。一提党员，季莉火上堂屋。欧阳文的母亲命大，一次次都从棺材底下爬出来了。

到上面开会为了提高伙食标准，就提高床铺费，名曰吃床腿子。说找人办事，“迫击炮”（烟）“手榴弹”（酒）开路。说哪种羊肉好吃，黄汪说：“你们这儿江边上吃草的母羊子，不能老，又不能小，要交配过的，但没有生育过，肉最嫩最鲜最好吃。”傅六八反应快：“噢，吃的是‘新娘子’。”

综上所述，挂一漏十。《银行风云》的语言艺术，如南国汤沟酒，开坛十里香，让我沉浸其中，久久回味。“农夫山泉”有句广告语：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同样，在本文中，我不生产语言，我只是《银行风云》的搬运工。谢谢大家！ 

 2021年7月11日星期天

        高泰东，获“感动泰州十大人物”称号，专业正高级，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出版大型纪实文学《1966年我们读高三》等5本文学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