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言 云起何处
作者/姜宝才
“智者多孤独,向深山,泉林问遍,长歌当哭。童子愁容滔滔诉,难尽人生委屈。”
又想念大江了,莫言遥寄新词一曲。向远方的朋友倾诉,他到底有什么心事了?

莫言与大江相望相知已久。两人相差整整20岁,他们成为忘年交,是因为彼此读到的作品。
67岁那年,大江在莫言的家乡大栏村的家中过年,并按山东习俗与莫言一起祭祖、拜坟,吃饺子度过中国的除夕夜。
虽然大海相隔,他们的心却早就走到一起了。大江说,“让我震惊的是一个关于狗的传说。有一天,一个专门屠杀狗的人来到了我的山村,他挨家挨户把狗都找出来带到河的对岸凑在一起,我家的狗也被带走了。他从早到晚,一条条地杀,还扒它们的皮,然后把皮晒干,最终好像是为了卖这些狗皮。据说,他的狗皮都是销往中国的东北,当时日本正在侵略中国,这个传说对我刺激很大。”大江发表了第一篇小说《屠杀狗的人》。

大江后来读了莫言的小说《白狗秋千架》,引起了他的怀旧。莫言在小说的开头写到,我的村子里已经没有白狗了。狗都是混血的,有的狗看上去是白色的,但总有哪个地方是发黑的等等。大江发现莫言观察事物,与他深有同感。
莫言最有影响力的小说《红高粱》,也是来自家乡石桥上一段杀人如杀狗的历史记忆。日本侵略者在莫言的家乡制造了一场惨案,杀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正因为这个惨案的刺激,他才创作了《红高粱》。杀人的故事与杀狗的故事,描写的都是人类的悲剧。而莫言却从惨案中看到了灵旗“红高粱”。
大江的反战文学,給他留下来悲伤和荣誉,莫言也是如此,红高粱是他的文学色彩也是他的心灵血色,荣辱参半。
莫言和大江的战争文学,曾引起我的兴趣。最初我是在杂志上读到《红高粱》的,受到巨大刺激。记得在军艺念书的时候,大江获诺奖,我一连气买了五本书,是想看看他对二战尤其是对日本侵华历史的态度。当时,对大江的历史“暧昧”二字,还有些疑惑。当时如果读了杀狗的故事,深研大江的小说,对他童年经历的了解,尤其是日本百姓战争下的真实生活,也就感受到“浑身是伤”的大江了。
只有同一高度的大山才会彼此平视。当国内读者对莫言作品产生“眩晕”感时,大江却对当时最有争议的作品,給出了自己的解读。
大江曾任柏林自由大学的教授,他曾让来自华文地区的学生讨论《天堂蒜薹之歌》。他从这部富有幽默感的作品,看到莫言独特的文学品位。他认为莫言的小说《酒国》,富于挑战的描写,给予赞同的声音。
大江说过,如果世界当代短篇小说选出五人的话,莫言一定在里面。这样评价,不是恭维。大江看好莫言,认为莫言的小说会赢得更多的世界读者的喜欢。
今天在“两块砖”上看到莫言先生的墨迹,看到二人举杯的照片。大江杯里是红葡萄酒,莫言先生杯里是透明的,应该是高度酒。还看到了大江到莫言的老家在田野路旁散步的照片,那一定是别人抢拍的。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正在在享受美好时光,尽管天气还冷,与那场长达十四年之久的战争结束,已经半个世纪了。

文学家,应该创作出与人类苦难同量的作品,让苦难变成文学,給世界以长久的提醒。莫言和大江都是用自己的文学,共同参与了亚洲新文学运动。
莫言有很多国际范儿朋友,其中就有格拉斯、马悦然和大江等等。前两位作古了,当时莫言先生心情很伤感。想格拉斯这位从没见过的大叔,看到看格拉斯生前托人送给他的磁盘,还有他没有来得及送出的烟斗,莫言用笔墨写了一幅札记。时下,莫言为何要用笔墨給大江赠诗,或许有什么事又触动了他的心?
中日文是亲戚的,书法是中日几千年的文化纽带,鉴真老和尚六次东渡才得正果。莫言想飞就飞过去了,有几次是为了看戏、学书法,赏樱花。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在日本展出,莫言特意追到日本。几次去东瀛,他和大江是否在一起举杯,就不得知了。看到比较青嫩的中国青年文学作家,向大江散步和敬酒的照片,感到几分亲热。
在这疫情时下,人是孤独的。有一种命运的未知感,“长歌当哭……”

至于为何要哭,哭什么?这样感情浓烈的诗,见诸杜甫与李白的诗,肖红怀念鲁迅的诗文。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当年王维的诗作,写出了当下莫言的心绪。海洋是相通到位,诗篇更是通灵的。大江一定看到了莫言的“遥拜”。

当初相见,大江六十七,莫言四十七。如今20年过去了。大江满头银发,莫言也已雪染两鬓。望长天,莫言心声向大江诉说:
“天下事,谁能卜,先生凤节如松菊。为和平,横开笔阵,仁爱萦怀燃红烛,文字千秋玉珠。”

《贺新郎·遥寄大江先生》,也是一篇情感爆满、文墨共生的书法作品 最后六个字最叫魂:“云起处,追鸿鹄!”
宝才2021.7.27 再读莫言《贺新郎 遥寄大江先生 》墨迹有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