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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洞头山，杨莲花武装梅山女
（肖殿群《搏命梅山女》）
在湖南省城步、绥宁二县交界区，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苗寨，名叫“洞头山”，是个位于梅山深处的“死胡同”。
洞头山四面八方都被崇山峻岭层层围困，偏远闭塞；只有一条深山峡谷从巫水河畔出发，弯弯曲曲地洞穿而入。沿着这条峡谷进去很远很远，才出现一个山窝田塘，还有一些吊脚楼及梯田、旱土。一群操着苗话的龙姓苗民便生活在洞头山中，过着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
杨莲花曾有一个姑妈嫁进了洞头山。因家庭变故，房屋闲置，正好利用。梅山女子抗日游击队便将洞头山作为自己的驻训基地。
趁日军还没有打过来，“智勇梅女”杨莲花、“兔子神炮”白田令、“中正小白脸”王召带着姐妹们躲进了这深山老林，抓紧时间给她们传授军事知识，教她们使用手中武器，恨不得立即将她们一个个训练成能征善战的战士。
但是，正当春荒时节，军粮保障成了大问题！
挖野菜、摘野果，吃糠咽菜，她们都心甘情愿。除了埋贮山上的土仓（如蕨根）、掠过天空的飞禽、经过林中的走兽、与时相应的野菜、四里八乡的支援外，洞头山一带的大山里还有一种竹子，春天开出漫山遍野的白花来，宛如皑皑白雪，遍裹银装，春风起处，异香扑鼻，沁人心脾；更奇的是，这些竹花还能结出形似苡米的果子来，个大而洁白，晶莹而剔透，梅山人称之为“箭杆米”……
天气晴好时，杨莲花便带着姐妹们上山采收“箭杆米”，回来捣去果壳，用石磨碾成细粉，掺进野菜蔬菜制成各色食物，权充军粮；然后就抓紧时间，对这些不屈的梅女进行军事训练……
(湖南城步云雾岭下的苗寨。陈旭摄)
参考视频－梅山女人练枪姿（略）
在一座吊脚楼的堂屋里，王召正在给女人们上枪械课。
“姐妹们，今天给大家讲一讲三八大盖的使用方法。”王召一边认真讲解，一边以炭为笔，在一块木板上写下一串数据，“三八大盖是小鬼子最常用的单兵武器，弹仓容量为5发，重七八斤，有效射程为460米。这种长枪不但操作简单，而且射程远，精度高，穿透力强，特别适合远距离杀伤敌人……”
一个梅女迟迟疑疑地打断了他的话：“请问王教官，既然这是日本鬼子的步枪，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学它呢？”
王召解释道：“三八大盖虽然是小鬼子常用的枪械，但是我们也要掌握它的使用方法。武器装备不分敌我，我们要懂得为我所用，掉过枪口打敌人。战场上这种情况是经常出现的……”
见女人们频频点头，王召接着说：“世上的枪械，长枪也好，短枪也罢，它们的基本原理和内部结构大体上都是一样的。我们平常听说的指哪打哪、百发百中，其实那是很难做到的。因为由于地心引力的作用，所有子弹、炮弹打出去，都是沿着一定的抛物线飞行的，并不是直线飞行。因此，每一种枪械，不同的距离都有着不同的弹道高；不同的距离，弹着点也不一样。那么，我们用什么来解决弹道高的问题呢？那就是枪上的表尺。喏，就是这个小东西……”
(她们只能接受短暂的军事训练)
讲着讲着，王召感到女人们越来越心不在焉起来。尽管他讲得很仔细、很具体、很认真，可是她们还是云里雾里，好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各种疑问纷至沓来：
“一粒米很小很小啊！一米相当于多少步？”
“什么是地心引力？什么是抛物线？什么是弹道高？什么是弹着点？什么是有效射程？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啊！”
“那个叫表尺的东西刻着一根一根的小槽槽，好像上面还有数字，到底有什么用呢？”
“你所说的那个‘击针’，就是我们平时用来纳鞋底的那种针么？它到底藏在哪个位置？我怎么找不到呢？它怎么能够将子弹的屁股撞出火花来啊？”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情）。这时那个一直看着王召笑意盈盈、却经常不嫌事多的陈秋月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鬼话”来：“击针嘛，你当然看不到啰，除非你将男人的裤子扒下来……”
大家一愣，蓦地爆发出满堂哄笑，女人们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停都停不住。只有那王召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那里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
三点一线、上沿齐平，无意击发①
课后，在寨前的无名小溪之畔，王召和白田令凑在一起，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王召说：“这些女人真难伺候啊！她们好像都没有读过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根本听不懂那些基本常识和军事术语，还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我说了半天，却发现她们早就走了神了……”
白田令笑了笑说：“是啊！她们只知道用枪炮能够打死鬼子，却并不想了解这么多的枪炮门道；只想要结果，并不想知道操作的原理和过程。时间这么紧，我们无法给她们补习文化，看来得想个又快又好的办法才行……”
焦头烂额的王召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怎样才能用她们自己平时熟悉的梅山语言，通俗易懂、没有障碍地教会她们？白田令和王召都觉得，应该因陋就简，因人施教，让女人们心领神会、快速上道。自己要少教理论知识，多教具体操作；少一些原因和道理，多一些看得见摸得着、听上去“呷得”的东西。只要告诉她们怎么使用这些武器就行了，并不需要讲原理……
说着说着，二人感觉心里就有谱了，重新树立了信心。可是过不了多久，只听白田令又摇了摇头：“唉！”
王召奇怪地问道:“白兄怎么又泄气了？这些女人虽然文化水平低，但性格刚烈，侠胆柔肠，对小鬼子充满了仇恨；而且她们心细如发，只要认真起来，射击的精度比男兵都要高出不少。只要我们方法得当，我就不信，我们教不会这些女人……”
白田令愁眉苦脸地说：“王老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带的‘82迫’虽然精度高、射程远、杀伤力强，但是太沉重了，女人们根本扛不动啊！如何能够翻山越岭地去行军打仗？”
王召一听也抓耳挠腮起来。是啊！大山区作战，特别需要迫击炮的火力支持。而这种“82迫”实在太重了，即使拆开来分带，最重部位也有五十来斤；其实相比男人，梅山女人也与山外女人一样娇弱力小，如果仅凭白田令一个人、一门炮去战斗，那我们组建女子迫击炮班排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召哪里知道，白田令除了从衡阳阵地上撤下来时只带着一门没有底座的半残“82迫”以外，他带的那箱炮弹也只有3发，在洞口观音阁用过一发后，现在只剩下两发炮弹了，后勤供应严重不足，根本不堪教学和作战之用。
白田令正在愁肠百结，却听那王召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这有何难？将‘82迫’换成‘60迫’不就行了？在军校时，我见炮兵科的兄弟们操练过一种小炮，叫做‘31式60迫’，是用铝材代替钢材的轻型迫击炮，射程虽然小一点，但重量轻、携带方便，特别适合女人使用……”
（三一式六0迫击炮）
“31式60迫”？中央军校炮科毕业、久经战阵的迫击炮连长白田令那更是精于此道啊！见了王召的激动模样，白田令笑了一笑，拉他坐了下来：“唉，谈何容易啊！以前我也用过这种迫击炮，轻便是轻便了很多，但是杀伤力比‘82迫’要小；关键是在这大山里，我们到哪里去找‘31式60迫’？”
谁知那王召又嚯地站了起来，说出的话让白田令眼前一亮，禁不得喜出望外：“哈哈，这个也难不倒我！在军校时，我多次去过‘州里’，看到在法相岩军校本部的武器库里存放着很多‘31式60迫’，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也带不走那么多……”
明洪武九年（1376），湖南武冈改府为州；直到民国初年武冈才由州改为县。因此，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当地人还是习惯性地叫武冈城为“州里”，王召也不例外。
（射击训练）②
“好！”二人正在一惊一乍、忽忧忽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白田令和王召回头一看，只见那“梅山女子抗日游击队”队长杨莲花就站在他们身后――她用一双媚眼看着白田令和王召，早已经笑靥如花、乐不可支。
因为，除了要解决轻便迫击炮的问题外，女子游击队还不断壮大，从高沙“曾氏宗祠”带出来的武器装备已经远远不够梅女们分发了。现在听到王召说武冈黄埔二分校的武器库里有的是武器弹药，杨莲花心里还不乐开了花？（未完待续）
（她手把手地教姐妹们打枪。）③
④参考视频：军事教官的枪械课
说明：本章配图和视频源于网络，感谢原创！其中－①三点一线、上沿齐平，无意击发：电视剧《绝地枪王2》陈家豪（刘岳饰）、郭二双（郑媛元饰）。②梅女射击训练：电视剧《野山鹰》剧照。③她手把手地教姐妹们打枪：电视剧《飞哥大英雄》剧照。④参考视频：军事教官的枪械课－电视剧《绝地枪王2》第24集。
09 新宁城破，苗家医女也同仇
（肖殿群《搏命梅山女》）
在梅山山脉南段，有一个山水独特、景色优美的地方叫崀山。
崀山是一座天然的丹霞地貌“博物馆”，后来被地质专家们誉为“国之瑰宝、丹霞之魂”。她的山水地貌不仅天生奇异、得天独厚，而且风光旖旎，妙曼如仙。
相传在上古时期，舜帝南下追杀蚩尤势力到梅山，见这方山水独特清新、美丽无比，便脱口而出：“山之良者，崀山，崀山。”于是，后世硬是为此生造了一个专用的“崀”字……
人间万世，山水依旧。如今，崀山风景名胜区成为国家的5A级景区，驰名世界。而崀山脚下，便是湖南省新宁县县城金石镇。
(妙曼如仙的湖南新宁崀山)
民国三十四年（1945）四月上旬，挟攻占桂林的骄横之气，日军南路第68师团58旅团、第34师团217联队分别从广西全县、东安方向分两路进攻湖南新宁，企图由此打开梅山山脉的南线通道，一举攻占芷江机场；中国军队以新宁为第一道防线，步步设防，目的是阻敌于梅山，保卫芷江，从而拉开了“湘西会战”的历史序幕……
在新宁县城金石镇，中国军队将一家叫“凝秀”的县城小医院作为战时救护所。救护所虽然可以就近利用医院的医疗资源，但地处扶夷江旁边的一块高地上，靠近战点，容易受到南岸日军的炮火攻击。
这天，一位医护人员打扮的秀美女孩正在救护所里穿梭忙碌。她叫杨梅，小名“梅子”，是国军第74军58师军医处的一名医护兵，老家就在新宁的邻县――城步县（今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
城步是一个古老的苗族山区县，很多梅山英雄故事在那里从古至今演绎着。相传，曾经声名远播的北宋“忠义杨家将”后代的一个分支，后来就隐居在城步；南宋时，城步苗乡的杨家又出了一个追随岳飞、战死小商桥的抗金名将杨再兴，而杨梅正是其后代。虽然憾为女儿身，但杨梅身上怎么少得了杨家将那股子英气？
战斗还没有打响，新宁的备战气氛已经很浓。国军第74军58师172团一部负责新宁防御。三年前从武冈黄埔二分校第十七期步科毕业的曾连彬连长正在守卫新宁，一件令人烦忧的事却直接奔他而来。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曾连彬的恋人杨梅竟然择时而到——因守卫新宁的部队没有配属卫生队，杨梅便“假公济私”主动请缨，从师部下到防守新宁的部队，其实是想与曾连彬并肩战斗。
哎哟！你一个女孩子，与师部一起行动，不是安全得多吗？为什么偏偏这时要到新宁来呢？新宁并不是我军的防守重点，如果日军的大部队从广西方向蜂拥而来，那么这里势单力薄的中国守军是难挡其锋的。虽然团长明灿走时交待过，金石镇没有像样的城防，你们守得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就且战且走；但是，自己作为晚清中兴名臣曾国藩的族裔，原本暗自下定决心，人在阵地在。可是现在杨梅来了，难道还要搭上她的性命不成？曾连彬不由得愁心如煮！
好说歹说，曾连彬将杨梅安置在县城救护所，并将她托付给留守县城的新宁县长、县抗敌自卫团司令徐君虎，自己带着部队和新宁县自卫总队去城外防守，试图保卫县城。
凝秀救护所内，杨梅正在与其他医护人员一起，日夜做着抢救伤员的准备工作。这天夜里，突然听到城外枪炮声大作，战斗打响了！很快就有伤员被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多……
（湖南新宁的防守战斗打响了）①
日军的大部队真的从广西方向直奔新宁来了！
在坚守新宁的一天两夜中，杨梅一边紧张地工作，一边向伤兵们打听曾连彬的情况。一个伤兵告诉她，城南山头受到了日军的猛烈攻击，曾连彬带领弟兄们实施反冲击，多次打退日军进攻。但看起来日军是将新宁当成了进攻的重点了，因而日本兵越来越多，曾连长生死不明，战况堪忧。
杨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正在这时，只听“轰轰”地几声巨响，几发炮弹隔江打过来，落到救护所周围爆炸了。原来日军已经占领了扶夷水南岸！
凝秀救护所里一片混乱。有人大喊着救护所立即撤出金石镇，向崀山方向转移，赶快行动！
金石镇守不住了！虽然千百遍想过这种情况，但是事情真的到来时，又使人手足无措。突然又有人奔来大嚷：“谁是杨梅？谁是杨梅？”杨梅急忙举手道：“我是！”
（我是杨梅……）②
两个提着长枪的警察猫着腰跑了过来，喘息着说：“我们是县警察大队的。奉徐县长之命，过来护送你出城去与曾连长会合……”
“那徐县长呢？”
“徐县长正在带着兄弟们死守扶夷水北岸，不让鬼子过河，但是现在恐怕也快顶不住了……”
“啊？”杨梅倒吸一口凉气，边跑边脱掉白大褂、口罩等物，操起一只早就准备好的急救箱，跟着两个警察就往城北方向奔去……
③参考视频：湘西会战中日军的战役企图（略）
两个警察对新宁县城的地形十分熟悉，他们带着杨梅躲避着日军的炮火，七弯八拐地往西北方向跑，很快就出了县城，靠近了杨梅与曾连彬约定的会合地点——柳山。
但这时恰好有一小股日军从柳山旁边的白公渡成功偷渡了扶夷水，一下子就发现了杨梅他们，子弹追屁股打来。两个警察急忙卧倒阻击日军，杨梅则拼命地往柳山跑。
很快，两个警察先后中弹牺牲，杨梅一跤跌倒在地。日本兵哇哇怪叫着冲上来抓“花姑娘”，杨梅顿时陷入了绝境。
正在危急中，后面突然响起了轻机枪和冲锋枪的扫射声，一群国军士兵冷不防从柳山冲了出来，如虎如豹。那些正在靠近杨梅、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日本兵始料未及，丢下几具尸体就纷纷后逃。
他们从柳山冲了出来，如虎如豹！④
一只大手拉起了杨梅：“梅子快跑！”杨梅惊魂未定地一看，正是自己心里念叨千百遍的曾连彬。来不及多言，杨梅跟着曾连彬和那些国军士兵，朝着武冈方向就是一顿猛跑。
没想到日军的这支尖刀部队也是往北突击，刚好与曾连彬他们同向，于是日军便一路追来，并且粘着他们的屁股打，十分可恨！
曾连彬、杨梅他们钻山沟、抄小道，且战且走，慌不择路，险象环生，却始终甩不脱日军的追击。跑过了万塘、司马冲等处，渐渐地靠近了武冈县城，嚣张的日军却将他们撵成了“梅山向导”。
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曾连彬和杨梅二人了。奔逃中，日本兵远远丢来一颗97式手雷：不好！曾连彬奋不顾身地扑在杨梅身上。
手雷“轰”然一炸，杨梅只觉得天昏地暗，一摸，扑在自己身上的曾连彬一身是血！日本兵蜂拥而上，杨梅哭天无路……
2015.9湖南新宁柳山英烈纪念碑落成
也是命不该绝。突然从武冈这边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日本兵立即倒下了好几个。看来是遇到守卫武冈的中国军队了！日本人不敢贸然再冲，遂掉头回跑，连即将到手的“花姑娘”也不要不要的干活。
这时只见两名中国军人从武冈那边飞奔过来。他们借助着地形地物，时而低姿匍匐，时而卧倒躲弹，时而抢空而上。他们施展着标准而灵活的单兵战术动作，矫健得动如脱兔……（未完待续）
（单兵战术：低姿侧身匍匐）
⑤参考视频：敬礼！
本章配图和视频均源于网络，感谢原创！其中－①湖南新宁的防守战斗打响了：电视剧《壮丁也是兵》剧照。②我是杨梅：电视剧《壮丁也是兵》王映霞（罗昱焜饰）。③参考视频：湘西会战日军的战役企图－电视剧《最后一战》第20集。④他们从柳山冲了出来，如虎如豹：电视剧《壮丁也是兵》剧照。⑤参考视频：敬礼：电视剧《喋血孤城》片段。
作者授权山径文学社首发《搏命梅山女》。
作者简介：肖殿群，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读过大学（中文），修过志书，做过机关职员；曾两度从教，两次入伍，两番从政，两试经商；从军20余年，从政近20年。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山径文学社”创始人之一，第二任社长、第三任主编。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