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跟谁睡？（小小说）
文/刘山
小女孩的上下眼皮已打架了，但她还骈指向虚空中点着，左一下，右一下。今夜跟谁睡呢？小女孩越来越纠结。
“跟我睡吗？”妈妈看指头停在了自已一方。“啊！”小女孩一惊，清醒了些，“我没停呀。”“你停了。”妈妈紧逼。“噢，再来一次吧。”小女孩又摆动起手指。“跟你妈妈睡吧。”姥姥觉得好笑。
小女孩的内心翻江倒海。她出生七天就跟姥姥睡一张床，听惯了姥姥的声音，闻惯了姥姥的气味，就像只“贴树皮”时刻贴着姥姥。这天妈妈休息，很想亲近一下自己的女儿。
夜渐渐深了，楼前楼后的灯火，次第灭了。小女孩哈欠连连。
妈妈说：“跟我睡，给你买好吃的。”“肯德基吗？”小女孩眼睛一亮，因为妈妈平时不让吃，说是垃圾食品。“行，任你选。”妈妈边说边来抱小女孩。
“不，不要呀。”“不要，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了吗？”“姥姥说眼见为实。”“噢，妈妈一定说话算数。”
“不，太少了。”“什么太少，你吃多少，就给你买多少。”“条件太少，我是大孩子啦。”“好吧，条件你提。”
娘俩一番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协议。小女孩跟妈妈睡了。大灯关了，睡眠灯恹恹的。姥姥刚迷迷糊糊的，一只小手蠕蠕地伸入被窝，一张小脸贴在耳边，一个细小的声音呢喃着：“姥姥，我的好姥姥，我就在妈妈那屋住一宿。我想你，妈妈也想我。“好啦，好啦。去跟妈妈睡吧。妈妈难得有时间和你睡。”姥姥劝慰着，小女孩走了。
天天工作十多个小时的妈妈睡了。小女孩爬上床，依偎在妈妈身边。忽又坐起，借着朦胧的睡眠灯光，审视妈妈。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但又怕把妈妈弄醒。就在这时妈妈翻了个身，露出半个肚子，一条粗粗的线浮在上面。小女孩伸手去拿，可怎么也拿不下来。妈妈微醒，搂住了小女孩，她太累了。小女孩不敢动。
小女孩每天都是让姥姥搂着睡。今晚妈妈自顾自的睡，小女孩实在是不习惯。似睡非睡地眯了一会儿，她又溜下了床。来到姥姥的卧室，悄悄上床，姥姥也睡着了，格外的实。小女孩有点恼怒，使劲推了下姥姥，姥姥翻了下身，由侧卧变成了仰卧。小女孩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在姥姥的肚子上巡查，“咦，姥姥的肚子上怎么没有那条线呢？”小女孩是个急性子，使劲推姥姥，姥姥没什么反应。小女孩爬到脚下，照着脚心就搔起来。姥姥登几下腿坐起来，愣神之间，看清了是谁在作怪。“你怎么跑回来啦？赶紧睡吧。”小女孩却粘粘乎乎的，好像多久没见了似的。“姥姥，我的小姥姥，好想你呀，太想你了。”恳切的话，姥姥听了心里热乎乎的，紧紧地、紧紧地搂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不知怎的，竟然精神了起来。一边摸着姥姥的肚子，一边问：“姥姥，姥姥，你肚子上怎么没有粗线呀？”“粗线？什么粗线。”姥姥也不自禁地摸了下肚子。“妈妈肚子上有根粗线，好像长到肉里了，我没拿下来。”噢“，没有什么粗线，那是妈妈生你时留下的疤。”“你生了妈妈，妈妈生了我。你肚子上没疤，妈妈肚子上有疤，妈妈是疤痕皮肤吗？”
“哟，小东西懂得还挺多呢，不怪要长大学医。”
看姥姥不说话了，小女孩捏了下姥姥的鼻子，“姥姥，告诉我为什么呀。”“唉，
好吧。姥姥生妈妈时二十五岁，是自然生的……”“停下，停下。什么是自然生的？”小女孩很感兴趣。“生小孩时有个门，到时候那门自己就打开了。”
“门？咱家五六扇门，天天开，怎么就我一个小孩呀？”
“哎哟，我的宝贝，我说的门长在女人的身上，需要生小孩时就打开了，不过会很疼。”
“那妈妈呢？”小女孩紧追不舍。“妈妈是三十一岁时生的你，年岁大，所以就作了手术，在肚子上割个口子，把你取出来。”“哎呀，我去陪妈妈。”小女孩一翻下了床，走几步又转回，
“姥姥，姥姥，女的都得生孩子吗？”“是呀。我不生了你妈，你妈又生了你吗。”小女孩搔着头，
“女人为什么会生孩子呢？”小女孩有点没完没了啦。
“挨着别人睡，到时候就生孩子啦。”姥姥实在不知怎样回答，小女孩似懂非懂。
夜很深了，小女孩一会儿摸摸妈妈，一会儿给妈盖好被子。她想陪妈妈，又舍不得姥姥。刚才从姥姥那儿得到的知识更叫她犯愁。
“怎么办？怎么办？”小女孩产生了心魔。
“妈妈生我时作手术，得多疼呀，出多少血呀，现在还疼不疼呀。妈妈的那条粗线没了该多好呵，都影响妈妈的美了。”小女孩胡思乱想着。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什么，发现自己紧挨着妈妈。小女孩抱起抱枕，赶快跑到客厅。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女孩孤零零的，但她忘记了害怕。喃喃自语着，
“我能不能有孩子呀，跟姥姥搂着睡，跟妈妈挨得那么近。姥姥二十五岁时，妈妈三十多岁，我才几岁呀。”想着，想着，小女孩实在挺不住，睡着了。蜷缩着，什么也没盖。
天微亮了，妈妈发现自己床上没有孩子。心有些慌，忽又觉得好笑和悲哀。这孩子，在我这连一宿都没睡上。来到姥姥屋，没有孩子。妈妈急了，推醒姥姥，“孩子呢？！”“孩子不是跟你睡了吗？”姥姥有些奇怪。
“快找孩子吧！”妈妈说。俩人找了卧室、卫生间、书房，没有孩子的影子。
妈妈率先到了客厅。小女孩满脸愁云，似乎还有泪痕，可怜巴巴的样子。摸一下，身上冰凉。姥姥心疼了，妈妈也心疼了。火速拿来被子盖上。一个焐手，一个焐脚。不知多久，小女孩醒了，哇地大哭起来。妈妈懵了，姥姥也懵了。“怎么啦？别哭。怎么啦？”
姥姥、妈妈异口同声地问。“我怕疼，也不想作手术。”
小女孩悲切又无奈。两个大人摸不着头脑。
“宝贝，你作梦了吗？慢慢说。”
妈妈安慰着。“妈妈，姥姥说挨别人睡久了就会生小孩，我怕。”妈妈转头看姥姥，姥姥也很内疚，
“她问生孩子的事，我能怎么说。”“好啦，好啦，亲亲的宝贝儿。姥姥说得不对。放心，挨姥姥、妈妈睡吧。”“真的？”小女孩破涕为笑。“真的。相信妈妈，妈妈是医生呀。”“好吧。还是博士后厉害，姥姥不靠谱。”
“好啦，睡觉吧。”妈妈忍俊不禁，
“跟谁睡呀？”
“姥姥，你惹我了。”小女孩拉着姥姥的手。
作者/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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