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萃(之二十九)
“良心还没有叫狗吃了”(教学日志)
作者/张鲁丹
近日,与妻谈起职场“遭遇”,她给下了个结论说:“这说明你的良心还没有叫狗吃了。”
是啊,假如没有良心,或许会少些“遭遇”,少些烦恼。妻还说,本来在别人那里是不会当会事的,你是自己在折磨自己。
只因为一年来,看到种种不可思意的现象,又希望有一个良好的教学环境,更希望所教的学生都真有长进,于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和系领导顺便反映点学生上课的“劣行”,不料系领导对那“劣行”有所质疑,为证明我说的事情并非子虚乌有,于是把遇到的、听到的(可以断定是真实的)事情,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例如:个别女学生带校外、系外男性到教室来,同吃着小食品,同听课,同说话,而往往男性多睡觉。而且此现象时有发生。
几个学生数周不上课,据学生讲沉迷在寝室或网吧上网。系领导问是谁,我说自己到寝室查去,找那些男生---耳垂上少块肉又多个耳钉的。
一男生整天不上课,作文中出现怪异问题,需要注意他的心理状态了。
一男生在作文(学习总结)中认真地写自己失恋了,喝了一箱啤酒,醉了,哭了,心也哭了。要注意“为失恋可能引发的意外事情”。
一女生因上课吃东西被我说了,拂袖而去。
开学补考时,从卷面上发现学生可能作弊(其实知情者说,学生没有在考场答卷,其情形可想而知)。——我用的是委曲的说法。
我还近乎是呼吁——要教学生如何做人,该管管了,要不“捂摺”不住了。
其实,我说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一外教下课后,用苯苯坷坷的汉语和我说,“说话,说话。”高价请来的外教上课者极少,而一些课学生旷课者多,睡觉者多,又屡见不鲜。
还有,合班教室像垃圾场,上课时,桌上、桌里、桌下净是食品垃圾,地板上污迹如图。学生在作文里不乏痛斥之语,我在课上说过,并不起任何作用。因为我仅仅是个类似中学里的科任老师,不是在学生眼里能制约他们利益的人。在这一点上不要以为他们是单纯的孩子,他们很懂得“权力”的力量的。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外教因教室脏而抗议,而罢课。只有我们这些“中教”却能适应这样的环境。可能是中外有别吧。
也难怪,怎么能全怪学生呢?一次,上课铃响,辅导员来点名,三四个学生高擎着苹果唑唑有声,大嚼大咽。年轻的老师仍在认真地点名,她可能耳朵背,又带着眼镜。只有我这老头眼未花耳未聋又反应敏感,等到我上课的时候,禁不住想高声一喝——“这是幼儿园吗?”又一想得给他们留点面子,才强装幽默——“把老师的口水快引出来了。”这时学生才露出天真的一笑,停止了口腔运动。
我仅仅在会上说出了一点点,还有好多意见不便说,也不好说。因为是打工者,深感这种民营体制多年形成的员工的心理氛围难以建起监督与内察、批评与自我批评、竞争与和谐的机制。人们大都在有意或无意地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世原则。而这一心理和行为的蔓延、滋长会变成一个单位致命的绳索,终将有一天会酿成勒死自己的后果!
就说了一点点,仿佛一石击起千层浪。周末说的,周一就出现了点好的现象:辅导员上课点名了,系领导巡查了;周三有三人到教室来解决电教设备问题。这是一年来,我第一次看到的现象。
也出了点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二个周一(12月4日)当我把装有试题的V盘交给系教学干事,她竟板着面孔说,她忙,很忙;要我把试题再放进学校的试卷格式里。我们的对话如下:
“我没有时间,试题多,整不过来。”
“我不会。”我的声音很低,因为屋里还有其他人。
“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想办法。别的老师都这么做的。”
“我没有办法。”
“我也没有办法。”
“那就不用考。”
当一个一直尊重她的老者受到了她的顶撞,当本该属于她的工作而给你耍横,是一种何等的人格侮辱,而我在职的时候,从来不容这样态度,哪怕他是我的上司,哪怕丢官。而现在能和她争辩吗,我一个为了延年益寿的老年打工者,又在一个缺少责任心的氛围中,而她还是一个孩子辈的人!虽然已经是工作三年的大学生,也是老师了。
只能压着火找系领导吧。
作为教学干事,过去她都欣然把盘靠过去;作为教学干事,也是她的职责。其实,她并没有接到那么多试题,我可能是最早交来的;其实,与我年龄相仿的老师大多不会用电脑。她竟然说谎!她还曾是在我任过教的学校的学生,打工到此还算相处得可以。什么原因呢,冷若冰霜,一反常态,百般刁难。啊,想起来了,可能是我会上说那补考的事,误中其人了。其实,我只是就事而已,有心者也该引起注意了。应知若是被认真者查出来,该以教学事故论处的。可喜,可惜,这里还没有发现认真者。
活,该谁干就该谁干。系领导和我说,她干。“不干,没道理。”惯的!
但是,她还是个孩子。
“你要把她当成你的孩子一样,孩子气你一顿,不还是你的孩子吗?别生气。以后少管闲事,少起‘刺’。烦恼是你自找的,别人能对付,你怎么就不能对付。看来,你的良心还没有叫狗吃了。”妻的一番话倒是一句良言春风暖。刺激了我写出自己的感受。
她果真还是一个孩子,仔细分析该是如此。遗憾。
我真能遵妻嘱——“不管了”吗?该问问自己。
那些上课吃零食、睡觉、说话、玩手机、听MP3、照镜子的,那男女生相偎依的,带异性朋友上课的,那逃我课的,不写作业的和只写20几个字的所谓大二作文的,等等。是铁路警察,也不管这一段了?
我能管得住自己吗?习惯闭目塞听吗?愿意泯灭自己的良心吗?
不行,我管不住自己,看来,我这辈子狗是吃不了我的良心了,因为定性了,定型了。
所以,还得说。
为什么在这种体制里,还能出现这些怪事呢?
一个刚来上班不久的性格直爽的老师说:“教学管理混乱,一点压力也没有。”一个老师说:“一个‘贪官’,一个‘酷吏’,这还有个好1”虽是气话,难免夸张,但有人真沾点“酷”,有时对年轻教师横横的,我已经领教过了,表现为闷闷地一撞;有人真沾点“贪”,表现在发给大家一个V盘上,要大家在标价164元的单子上签字,而有人讲是“贴牌”货,顶多值60元,况且团购十多个!(现在,不到两月,已经坏了几个了)很巧,我想买个质量好的V盘,顺便到了“电子大世界”,发现那种“货”,一问,“90元”,我要转身,“80元,保质一年。”再问一个摊位,“60元”。正像那老师说的一样价,神了!
我想起我曾经有过的心理感受。因为退休后,到了两家民办学校打工,在那里老师们没有得到办公用品,即使有,少的可怜。到了这里,从没心存要发办公用品的念头。况且,我也不需要。没有想到,刚到系里还真发了些我没有想到的用品:材料筐、笔、日记本等。我只要了个本和两支油笔。但是,后来感觉就不一样了。去打印个讲稿,要问“几页”,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像用他家的纸似的,其他老师也有这样的遭遇。大概和公办学校一样吧——办公费节约归己?肯定如此,绝不是为学校节约财物。因为浪费的现象太多了,那白天灯照样开着,工作时间电脑在照样游戏着,谁管了?几张纸却盯得这么紧,不能不叫人怀疑。再后来,新来的老师填写并签字了40多元钱的办公品购买单子石沉大海。又恍惚听说,学校按人头把办公经费拨了下来云云……
于是,愿意说话的毛病犯了,找了系领导反映了情况。
果然,下“文”了,要规范管理了。原来校方按每人每学期50元的标准划拨的。难得学校这样重视教师的教学,在一些公办学校也少见每人一年100元的归个人使用的办公费。是谁辜负了办学人的心意了呢?将办公用品发放的吝啬和V盘的虚报价格,联系起来看,将那“贪官”的戏语粘连在一起,不能不叫人猜想些什么。不过,在公立单位可能出现的事,怎么会在这种体制中出现呢?怪哉。
出人意料的是,在谈到V盘的时候,系领导说,这不是学校办公费的钱,是收学生的系费钱,更奇了怪了。
我真该无话可说了。但愿别发生遗憾的事情。
2006年12月
[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 : 张鲁丹,1943年生于山东省海阳县。1967年毕业于黑龙江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从事高等教育的教学与管理工作三十五年。喜欢诗文写作,编著诗集《争绽的蓓蕾》,习作近三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