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生命安放

                       文/一风

     自从我得到小狗蛋舅舅肯定之后，整天像着了魔似的，得空就思考生活中的各类现象，以及人与人、物与物之间的各种关系。很多时候，由于我做事心不在焉而遭到母亲的责备。也正因如此，为了合理安排我的个人时间，就抓紧做完母亲布置给我的农活，然后就能安心地走近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光对我来说，每天都是充盈的、丰富的、美好的。

       每次我有收获，总喜欢跟小狗蛋分享。小狗蛋听我分析生活中各种现象也感动特别有意思，在他看来，生活之外还有那么多东西值得去思考和探索。我们四个人，从我上了中学之后，王小九跟着他大哥在船上跑运输；贾小四爷跟他二哥学厨师。所以，我和小狗蛋一如既往，每天都会碰头。小狗蛋已经上初三了，听他说，他不想考中专，想考高中，到时考他舅舅教书的那个大学。我真心为他高兴，望他能如愿以偿。

      时间过得快。我整天累在田间地头，乐在自己看书和思考的自由世界里。这年夏天，小狗蛋如愿考上了高中。小狗蛋就读的那所高中离我们村有三十里地，他要住校。当初，王小九和贾小四爷忙于自己的事，我倒没觉得什么，反正有小狗蛋陪着。可小狗蛋开学之后，我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这是我第一次对寂寞有了切身的感知和体验。在整个村庄，没人能分享我的思考，也没人能分享我思考带来的那份发自内心的快乐。

      人可能就是这样吧，当一个人无法排遣内心的寂寞时，总会有一种方式代替。从小狗蛋读高中起，只要我有了新的思考，就会用笔记下来。我想把自己思考的内容整理一下，到时再寄给小狗蛋的舅舅。对了，小狗蛋开学前，已经把他舅舅的地址告诉了我。也从那时起，我反倒希望小狗蛋快点开学，那样我就能与他的舅舅直接联系了。

      以往，我只思考关于利益、秩序、幸福、痛苦和选择的关系。除了这些，我还真的没有新的发现。在我感到苦闷时，就会继续阅读叔本华的书，希望从中能给予我新的启发。

      小狗蛋开学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贾小四爷突然跑到我家来，他惊惶失措地跟我讲，王小九出事了。我让他慢慢说。原来，王小九跟着他大哥开着马达船从苏州回家，路过昆山时，天空开始下大雨。为了赶到家里过中秋节，他们没有停船，在过一个浅滩时，王小九站在船头用竹篙调整船的方向，这时突然一个闪电，雷电击到了王小九手里带水的竹篙，他被雷电击死了。正在做早饭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嘴里不禁“啊呀”一声，说再过两天都中秋节了，怎么这时还打雷呢。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母亲问贾小四爷，他是听谁说的。贾小四爷说，昨夜王小九的大哥回来了，他不敢跟他父母亲说这事，就去敲他舅舅的门。那时，贾小四爷的大哥正在王小九舅舅家里打麻将。母亲又问贾小四爷，那王小九人现在放在哪里呢？贾小四爷说，就放在生产队社场上的那间屋子里。

      听到这个噩耗，我只觉得头有点晕。王小九只比我大一岁，才17岁啊。我没有吃早饭，跟着贾小四爷到社场上去看王小九。社场上的那间房子前，围了好多人，我远远地通过那个敞开的门看到王小九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纸。我不敢走近，只是悄无声息地淌着眼泪。王小九已经定了一门亲事，那个女孩比他大一岁。听母亲说，王小九的女朋友哭得死去活来。三天后，王小九被装进一只小棺材里，埋在村前的那块他家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