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蓝莓的信息是从“温哥华天空”的网页上看到的。那是一则招聘“暑期采蓝莓帮手”的广告,言明“年龄不拘,无经验可”“专车接送,供应餐点”“1磅 45cents (一天可采100—200磅)”等。到加拿大已多日,这两天宽松下来,何不去采采蓝莓,全当一次生活体验?于是,就按照广告上提供的电话打了过去,约好了时间和接站的地点。
第二天天未大亮,我和女儿就起了床,吃了点东西,7点多坐上空中列车,东南行至一个线路的终点。来早了一些,在车站入口处等了半个多小时,接站的小刘才到。小伙子身体壮壮的,灰背心、白短裤、蓝拖鞋,斜背一个包儿,右手举着一张纸,那该是应聘者的名单,左手握着手机。于是,前后左右地聚拢来十几个人,按名字叫了到,然后分乘两辆车,向目的地进发。
这是一个台湾人经营的农场。没有围墙,也没扎什么篱笆。七八间房子连成一排,既是场部,也是主人的食宿之家。房子侧面和后面便是蓝莓园,望上去一派蓊绿。空地上放了些白色的塑料桶,有大有小。小刘将大家带到园边,一边示范一边说:“就这样,很简单,两手成捧状,用大拇指朝下扣,然后丢在桶里。各位开始做吧,中午12点用餐,休息一个小时。”于是,大家纷纷提了塑料桶,向园中走去。我看了看表,整9点。
看广告前,我对蓝莓一无所知。倒是知道前苏联那首很优美的歌曲《红莓花儿开》,有一段时间还特别爱哼唱那首歌:“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正是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腹的心里话,没法讲出来……”就想这蓝莓与红莓大概只是颜色的差别吧?上网一查才知,两种莓差别大了:红莓就是我们经常能吃到的草莓,属草本植物,而蓝梅则是木本植物,属于灌木一类。
蓝莓的图片网上有,算是已经知道其模样了,但与蓝莓的零距离接触,还是进入蓝莓林中的现在。蓝莓的形状像灯笼,不过只有指头蛋般大小,圆兜兜的,表面还敷着一层薄霜般白色的果粉,让你不禁联想到心疼过的女孩儿。这些“女孩儿”蔟拥在一起,脸蛋贴着脸蛋,亲密状让你不忍心将它们分开。蓝色是成熟时的颜色了,多到普遍;接近成熟时是红色,再远些就青嫩的淡绿了:后两种颜色的果子在时下的季节已是个别。

采蓝莓能做到不吃蓝莓吗?做不到的。边采边吃,挑好的吃,拣大的吃。一口一个,间或两个三个。蓝莓属于浆果,细腻的果肉里包着黑色的种子,小巧可爱到不必吐出。不是很甜,微微带酸,比较好吃。据说营养很丰富,熊果苷、蛋白质、花青苷、维生素、氨基酸、微量元素什么的,含了一大堆,具有防止脑神经老化、强心、抗癌、软化血管、增强免疫功能等效用,尤其对眼睛好,经常吃能使眼珠儿又明又亮。这些当然都是从资料上看到的,我的实际感受是那几天有点上火,采食蓝莓之后的第二天,火没了。
因为以体验为旨,就不着急,也不必完全按小刘示范的那样采,怎么顺手怎么采就是了。开始还凉爽,随着太阳的升高,有了热烘烘的感觉,于是脱了外衣,放在蓝莓丛上,顺便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接着又采了一阵。中午12点正,小刘在场部二楼晾台上喊“休息喽——用餐喽——”,于是大家停下手来,从林行中钻出,到场部处用餐。
卫生间在房子内,得进屋去上,于是看到了主人的起居情况:一厅连数室,灶间与厅堂挨着。厅里靠墙摆满杂物,一位五十出头的壮汉正坐在那儿看电视,那浓眉大眼的长相,使你立即会做出判断,这是小刘的父亲,本农场的大老板。我也注意到了,那电视里播放的,是大陆拍的电视剧《宰相刘罗锅》。
餐点很简单,一块面包,夹一片火腿肠和一叶生菜,外有大筒的可口可乐和雪碧,随便倒着喝。小刘经管着,于是我们聊了起来。据小刘讲,这片蓝莓林共50公亩,是他们几年前从一个韩国人手里买来的,花了70万加币,主要靠政府贷款,自己也投了些积蓄。“种蓝莓需要各种投入,赚不了多少钱”,小刘说,“主要是地皮,连年在涨价,这里又靠近SURREY(素里)市政府,已在征用计划之列。”小刘还说,他们当年移民时一同来了好几家,现在只有他们一家还守在这里,其余都回台湾了。有的还到大陆投资办工厂,效益很不错。于是说到大陆与台湾的区别,小刘说他不喜欢陈水扁,搞得台湾乱哄哄的,“还是大陆的领导人好,为老百姓办实事,正派,有威望”。
聊天不觉时间快。忽一扭头,周围没人了,看看表,都快1点半了。于是打住,再进蓝莓林。下午时间长,林子里也很静,小风微微,枝叶沙沙,有小虫子在飞舞。间或能听到火车的鸣叫声,似乎有些距离;还有枪响声,拖着悠悠的尾音,对耳膜有冲击,就想这附近该是有个靶场吧。干这种一再重复的简单的活儿,人容易浮想联翩,于是想到了下乡时在大田里割麦子时的情景,想到了上大学时在校办农场收包谷的情景,也想到了和自己有过情感联络的ABCD……你们都好吗?这会儿在做什么?我现在在加拿大一个农场里采蓝莓,蓝莓可好吃啦,你们要不要吃几颗?

毕竟几十年没有干过如此这般的“田野作业”了,半下午时,腰就有些酸,腿就有些困,眼就有些涩了。问女儿感觉如何,回答也说有些累了。坚持到6点太阳快落时,小刘招呼大家收工。于是把采的蓝莓转移到林子边,再提到场部前。我和女儿总共采了四桶,三大一小,排队过磅,小刘的父亲,也就是农场的大老板蹲在那儿把关看秤。轮到我们时,倒满了三个运货箱,共142.2磅,之后得到工钱加币64元。“今天很有意义”,坐在回程的空中列车上,我对女儿说:“我们是第一次采蓝莓,第一次吃蓝莓,更是第一次在加拿大获得劳动报酬,尽管不多,但体会到了在加拿大挣钱的不容易,值得纪念。”
(原载《青岛日报》2008年4月11日)
庞进 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中华龙凤文化研究院院长、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理事,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网(www.loongfeng.org)主编,加拿大西安大略出版社副总编辑。1979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至今已发表各类作品逾千万字,出版《创造论》《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中国祥瑞》《灵树婆娑》《龙情凤韵》等著作三十多种,获首届中国冰心散文奖、首届陕西民间文艺山花奖、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大赛奖、西安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八十多次。有“龙文化当代十杰(首席)”之誉。微信号: pang_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