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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瘟神”的英雄
文/李丽娜
我的家乡麟游，有举世闻名的避暑离宫——隋·仁寿宫、唐·九成宫，素有“离宫之冠”的美称，但却也因为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大骨节病”的重灾区而远近闻名。
小时候村子里有好多老人，他们个子矮小，膝部、肘部、踝关节变形扭曲，腿脚不便，轻的要靠拄着拐杖来行走，重的常年卧病在床，就连我的三个姑姑也未能幸免，她们的手指关节明显比常人粗大，腿疼更是家常便饭，如今只剩下二姑尚在人世。那时候小，不曾追问过为什么，只当是寻常，长大后走出大山，才明白这就是让多少辈人苦不堪言的“大骨节病”。
因为这个甩不掉的“瘟神”，麟游人饱受歧视，尤其是婚嫁时，很少有平原县的姑娘愿意嫁到麟游来，麟游姑娘要是往外嫁，那自然也免不了要多费几番周折。就连我自己在谈恋爱时，碰到老公家的亲戚，他们都要不约而同地说一句：“你们麟游居然有这么高个子的女娃”！更有甚者，还要拉着我前前后后反复看几遍，其实我并不高，一米六五而已，但在他们看来，已然是高出许多了！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可想而见我的父辈们，留给山外人的是怎样一幅印象。
当我把这些琐事说给父母听的时候，他们总会说起一个老人——殷培璞教授，父亲总是感叹：“没有殷教授，就没有麟游人的今天啊！”眼中满是怀念与感激。
殷培璞教授是麟游人民心中的“神”，是每个麟游人心中的英雄！不是因为他身上那些“卫生部地方病专题委员会副主任”、“全国医药技术革命先锋”、“知名骨科专家教授”等众多金字头衔，而是因为他把青春与热血撒在了麟游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
（杨家堡村新貌）
1978年夏，两鬓斑白的殷培璞教授背着包袱从城市来到了麟游崔木镇杨家堡村，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如果说当时的陕西是“大骨节病”重灾区的话，那么麟游县杨家堡村就是重灾区中的重中之重，这里最偏僻艰苦、发病最严重、村民居住最分散，但他却义无反顾，自带饮食，不舍昼夜，行走病区，送医送药，行程达几十万公里，治疗患者万余例，我的父辈中，蒙他妙手检查救治的人并不少见。他把防病育人相结合，创办“防病育才学校”并亲自担任校长，在麟游与“大骨节病”作了最彻底最全面最坚决的斗争，这一战就是20余年。
“让我守护着这里的百姓，不再受病痛的折磨，别再一瘸一拐地走路。”这是殷教授最后一个愿望，也是所有麟游人的愿望。他的骨灰安葬在他倾尽心血的村子，他要与地方病区的老百姓永远地“住”在一起。如今，这个愿望早已实现，他首创的大骨节病5步14个动作快速检查法，首次提出的“吃杂、改水、讲卫生”的综合防治措施成效显著，在全国推广，彻底送走了麟游这片土地上的“瘟神”！
（杨家堡村休闲广场一角）
殷教授虽然已经故去，但是他的精神却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2016年，我被调到崔木镇中心小学任教，学校里的李新科老师是杨家堡村人，他经常给我们讲起殷教授的故事，说他是如何忘我地工作，如何救治当地的“大骨节病”患者，还翻开自己年轻时和殷教授医疗队的合影给我们看，也许正是因为他曾见证过那些“大骨节病”患者所经受的苦楚，见过殷教授走过的那些沟沟壑壑、峁峁梁梁，所以每每讲起这些故事，他都忍不住潸然泪下。我们这些生逢盛世的后生，隔着时间长长的河流，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地去安慰他，但却能感受到他对殷教授的无比崇敬与怀念。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深受殷教授影响的李老师在长达40多年的教学生涯中，也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奉献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把自己毕生的精力献给了家乡的教育事业，可谓是桃李满门，说起他，学校的每一个人无不肃然起敬！而最好的教育，应该莫过于“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了吧！
跟着李老师，我去过好多次杨家堡村，在“脱贫攻坚战”的号角声中，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看不到七八十年代的贫瘠与荒凉，再也看不到拄着拐杖走路的青壮年，新农村掩映在青山绿水间，四时风景如画，宛如一幅幅山水田园图在眼前徐徐展开。在页梁山半山腰空地处有个坟头，四周翠柏森森，一块简朴斑驳的墓碑静静地诉说着殷培璞教授84年朴素但不平凡的一生，墓碑前风干的花束寄托着人们对这位老人的思念。春去秋来，他静静地躺在这里，看着麟游发生的每一个变化，看着一个个魁梧挺拔、步履矫健的年轻后生从这里走出去，走向更广阔的人生。
（夜幕下的殷培璞教授纪念碑）
殷培璞教授像一座丰碑，屹立在麟游人民的心里，他以鞠躬尽瘁、大义担当的医者精神，滋养着这片土地。为了弘扬他的事迹，政府在崔木镇卫生院设立了展览馆，展览馆里陈列着他生前曾用过的自行车、电灯、水壶等所有日用品，最大限度地还原了他生活和工作的环境。那里陈列的每一件物品、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故事，都是他一生的缩影。每年的清明节，学校都会组织师生去展览馆参观，聆听殷教授的先进事迹，教育下一代要记住这个送走“瘟神”的老人，教育他们要成为这样有着崇高精神的人，要珍惜今天这来之不易的生活，而我自己也会在每一次教育中获得新的启迪，新的能量。
青山埋忠骨，山河念英魂。殷教授的一生平凡至极，却也非凡至极，为医者存仁心，是职业更是信仰，是他改变了这片土地，送走了大骨节病这个“瘟神”，愿每一个麟游人都能记住他的名字——殷培璞！
作者简介：
李丽娜，笔名桥边红药，陕西麟游人，教师，曾在《宝鸡日报》《麟游文化》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时有作品散见于学习强国、宝鸡作家、西府文学、秦岭文学等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