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丝路简志(组章)
张新平
题记:丝绸的叶从第一棵树落下来,腓尼基的红便浸染欧亚大陆的路。

1.丝绸,故里在东方的尽头
5000年前的半个蚕茧,在山西西阴村发现。
4700年前的丝织物,出土在浙江吴兴钱山漾。
4000年前的甲骨文,便有龟字记载蚕丝。
回望西汉,坐镇长安的汉武帝,理想高于天。年轻的使者张骞带着嘱托,艰险的凿空二旅,浩浩荡荡,开拓了中国丝绸走向西域的通路。
进入唐朝,37批外来使节来长安,以身着丝绸唐装为荣。大唐气象,成为丝绸之路上不朽的盛事,昭示那个开放大气、八面来风的朝代。
公元前48年,古罗马帝国喜庆宴会上。恺撒皇帝展示了他的一件中国丝绸长袍。很快,这种色泽艳丽、质地柔软的衣料,便风糜欧洲。
丝绸。在想象中更加奇妙而神情,遥不可及。神秘的丝绸之路。马帮,驼铃,车辙,绵延万里,横跨欧亚大陆,沿续十个世纪之久。
沧海桑田,不可逆转,数次淹没这条旷世之路。拨开厚厚的黄沙,依然触摸到,它的脉搏还在跳动。

2.河西,汉铜奔马生生不息
跨过黄河,地势渐渐隆起,水气渐渐稀薄。这便是广袤的要塞之地河西走廊,丝绸必由之路的咽喉。
绵绵祁连山,水草丰饶。霍去病进军河西走廊,策马扬鞭,畅通丝绸之路,葬他的坟墓也修成祁连山形状。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多少壮士流连河西走廊,深情吟诵当初边关要塞戌时从军的情景。
当年河西四郡的首府武威,一尊汉铜奔马,依然栩栩如生。无法抹去的脚印,再现曾经有过的繁荣和梦想。
酒泉之前仅有泉水。相传霍去病将庆功酒注入九泉城下的泉眼,泉水顿时充满了酒香,亦有酒泉之称。
金张掖,漫地丹霞花香。亿年的煮海,熬成这片集雄奇幽于一身的多彩地貌。“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 ”。
在河西旷野,诸多的墓葬上面,都有一堆封土。堆堆封土下面,埋葬着多少曾经有过的辉煌与惨烈?
河西走廊,曾经多个民族迁移的十字路口。血腥风雨的古道上,孕育活跃了诸多草原民族文化。
丝绸之路,永不消失的驼铃,满地信仰,一滩坚韧。石窟,壁画,简牍,比比皆是,无声胜有声。

3.山丹,军马眼睛透着血丝
焉支山下。解甲归田的军马,透着一幅不羁的神情。
公元前121年。霍去病率领西征汉军,在这里创建皇家军马场。铁蹄声悠悠2000年,感受丝绸之路的篝火与心跳。
出征的尘土飞扬,万马嘶鸣。一碗碗酒被仰脖喝光,一只只酒碗被摔得粉碎。草尖上的滾雷,四足传递血性的激烈。
从此,一团团火焰穿过辽阔的缝隙,在河西走廊腾起。炽热的狂飙,踢飞一支支箭矢。边塞的希望,不再日落日出。
九月的天空,看得见鼓点的涟漪。大马营草原上,空气在燃烧。。一道道马脊,如一望无垠的霞云在追逐,天地起伏。
故乡和景点,邂逅黄沙百战的一匹马。孤烟升起,又一阵仰天长啸。脱疆而出,在席卷天下的风中汤汤地流淌。
无论风云怎样交替,这里的马,喜欢安静地吃草,享受人的抚摸。将脸贴近它的瞳孔,能看到先祖奔驰草原的画面。
期盼回家,是战马与诗歌相同的耳语。放马归山,两匹马在隔着栏杆亲昵。父子得闲安,风花雪月便乐在寻常百姓中。
一匹匹黑种马,驮着日月奔跑。倔强,不肯跪着求生。
4.额济纳,且耕且戌造就美丽
祁连山下,有个曾经美丽的额济纳。如今,只有一棵棵血色胡杨,支撑着一地荒凉,留下灿烂的文化遗产。
汉军出使河西两千余里,驱逐匈奴饮马延海。随后,18万屯田大军,且耕且戌,一时富饶的情景胜出江南。
在这里,发现数万屯戌文书的汉简。拂去两千年岁月的风尘,这些古文字突然展示面前,令人们惊喜震撼。
青山在沧桑中滚动,接受砂砾研磨,功德历尽。毛乌素模仿鸟兽的超脱,或飞或行,觉醒的魂感念东方。
千年遗事。失落的是,一座座烽燧,一段段城垣,一片片胡杨林。深埋于沙尘的碎瓷,木鞋,还有小佛像。
鸟飞走了。那个且耕且戌的传说,曾经是沙漠深处的那道风景。一种超凡的愈越,在自然与文明之间彷徨。
千年沧桑,荒凉了额济纳。肆虐的风沙,吞噬着昔日的繁华,掩埋了昔日文明的光芒,却阻断不了生命的流水。
不认输的额济纳。还没睡,心向着盛世,数着星星。

5.嘉峪关,横刀立马长烟大漠
一脉杀气腾起,立马的长城西去为止?
玉石障,铜的嘶鸣。停在隘口,铁青着脸,隐约西域的跋涉中,扼守祁连山谷的脆弱与骚扰。
天门关,铁的冷啸。帷幕深处,系马磨剑,一扇楼门,没有钥匙开启,也无须钥匙开启。
几匹痩驼啃着枯草,在古典景色里悠晃。孤峙的关楼,悄然等候昆仑的鹰,一种铅色由远而近。
嘉峪城。梦见千秋脚步,丈量着纽带,每寸张力都踏踏实实。喂养着数得清的花草,都出其不意。
600年关城无恙,野心的箭头触壁落地。那只号角,那挂铁蹄还在。吳语般的击石燕呜还在。
-块汉砖,便是见证一片眼神。走出城垛,毡包,不知何时别离,也无离别,江山排列在胸前。
強转衰,衰变強,铁律翻篇。没有偶然,也不容选择。一股清新,穿越罗城,穿越瓮城,穿越重重埋伏。
闭上眼睛。怱略昼与夜,往曰的雄心还在关口。
6.莫高窟,镌刻丝绸盛世奇迹
西出阳关无故人。
敦煌。茫茫沙漠上,矗立的一个响亮名字。它真正的不朽,源于这里黄沙淹没不住的佛教石窟群。
莫高窟,位于敦煌东南鸣沙山上。公元366年始,开凿造佛没有停过,痛苦与遗憾至今也未停止。
满山大佛,700对眼睛,有序分布在30米高、1.68公里长的断崖上,镌刻着一丝丝绸的飞天梦。
敦煌壁画,墙壁上广博的图书馆。
一幅《张骞出使西域图》,重现2000年前探访西域的记忆。骆驼、马驴组成的商队,出发前的祈祷。一路找水,治病,捕鱼,活生生的画面,动人心魄。
《五台山图》。是全景式形象壁画,描绘了方圆晋冀陕的山川地形,与人文风情。辛勤的农夫,守关的士卒,风尘仆仆的使者,丝绸路上的情景跃然画卷。
别了无限思维,胸中纵有极乐净土。一座有光芒的莫高窟,让荒凉摆脱昏暗,透出不杇的日晕。
一截历史便沉淀这里。

8.高昌,屹立黄土的炽热古城
走过大漠,是火焰山脚下的吐鲁番。高昌,这个最热?2?4地的古城,混沌中生出西游的重重幻影。
屹立30米黄土高台的高昌古城,繁华长达1400多年。骆驼停留蓬蓬草前,倾听脚下的流水声声。
这座古城,肃穆,庄重,浩气。夯筑第一道城堡土墙的,却是一群疲惫不堪,满身伤痛的中原将士。
休养生息。战马拴住了缰绳,倒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今夜无人高歌,只有旷古的长风,猎猎作响。
兼容并包。西域的葡萄,在此植根硕果。而这里酿造的葡萄酒,清亮里凝结浓稠的风骨,回味塞外。
沙砾,填满无尽的空旷。从中捞出一轮月光,逆行含苞,一层层向日葵向着同一方向倾斜,灿烂东方。
戈壁滩上的足印,被时光渐渐吹老。历史与今天,东方与西方,古典与现代的丝绸之光,还在古城闪耀。
9.楼兰,丝绸古道的神秘链条
敦煌西去,便踏上惊险的楼兰古道。
大漠孤烟直。那里有茫茫的荒漠戈壁,奇特的雅丹地貌,神秘的罗布泊,遗弃的古城废墟,还有最后的罗布人。
无声世界里,沿途不时看到,一座座矗立2000年的汉代烽燧。它古老而沧桑的身躯,延续着丝路走向与历史。
公元3世纪,塔克拉玛干的漫漫黄沙,渐渐掩盖了楼兰古道的喧嚣。沉寂的大漠之海,惟以死人枯骨为才标识。
36郡国都市的遐想,吸引探险者纷至沓来。历经千辛万苦,乘坐的骆驼都渴死了,终于找到有雕刻字画的木板。
木雕,泄露了天机。尼雅。米兰。三间房。当年八面来风的绿洲,只剩下漫漫黄沙,还有枯死的胡杨诉说往事。
汉简。寺院。女尸。古籍。石柱。断墙。废墟。遗址。这些深埋沙海的灿烂文明,正悄悄地掀开它的神秘面纱。
一粒沙,映射前世来生的沧桑。去寻找那个藏经洞,拓取一枚剑刻的汉将军印。在无尽的曙光里,认出你痕迹。
楼兰古道的许多谜,还沉寂在流沙中。
10.库车,西域音乐的绿洲故乡
继续西行,至古龟兹国的绿洲。
纵横两千年。一只鹰,坐化为一尊佛像,龟兹便成了一方祖庭。当年盛行的胡乐,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去了何方?
不断追问王府,一切仿佛沉默。也许龟兹乐舞的音符,正散落在熟悉的某一首歌中,正等待着将它的凡音重新拾起。
大峽谷深处,日夜萦绕一曲曲动人的音律。悠远的乐声,乘着蓝马车穿行。孤独的音色,如泣如诉定格为无边的怀恋。
累遭浩劫的克孜尔,一念皈依根植龟兹之乐,撒下曼陀罗诸花。玄装取经回去了,满怀着刹那一悟的慈悲与清朗光辉。
一只贝壳,引发了龟兹乐。生命起源与进化,金戈铁马,远古的汪洋幻化成沙海绿洲,在音乐里交融,浩浩荡荡。
一部经典<十部乐>,融合丝绸之路各民族的音乐。嘟嘟克笛引领的恢宏旋律,充盈着史诗情怀,美得让心流泪。
由人心生也。没有疆界,没有边际,舒展无穷尽,可以抵达无所不及的境地。向观音借一千只手,云霓之舞开始。
沉缓的长调,徘徊着一种永久的悲壮。
11.和田,丝绸飞扬的于阗故国
西部的太阳,点燃一茬茬祭火,照亮和田的日日夜夜。
光辉独厚的绿洲。背靠巍巍昆仑,面向滚滚黄沙,万物萌生在血滴的甘露之中。
一条追忆雨季的喀什河。豢养一地滾沸的热土,妖娆地盘旋几百万年,宁可缄默,从不叹息。
丛生的丰乳,滋润着大漠与墨玉的前世来生。公元前2世纪,古老的塞人敲响齐心之鼓,在这里建立于阗王国。
喜欢丝绸的于阗国王,渴望发展桑蚕织绸业。与中原通婚,获得蚕种。派员使唐,学会古老的织丝法,传承天山南北。
夜幕垂下,故城滑向浅睡的丝之绸里。隐隐杂沓的马蹄,还在遥迢的月光下耕耘商道,看得见那尖啸的旌旗与烟尘。
白雪节,点燃冰的火焰。旷世的眀媚,沸腾着牧歌与腓尼基红的海洋。千丝万缕的绸,缠绵着恋人的心。
草木易秋,丝绸之光还在起伏,一道道霓纱依然亢奋。
12.帕米尔,丝绸路上的最后屏障
帕米尔高原。古称葱岭,号称冰川之父,世界屋脊。一种神奇的山结力量,驮起地球上两条雄壮的山带。
5亿年前的地中海。这里冰川密布,海石堆积,气候异乎寻常。穿越丝路的最后屏障,只能依靠牦牛、骆驼。
平坦的山风,撕破了战旗。冰雪,冻住了铮铮的汉唐铁甲。丝绸之路的一串串蹄印,镌刻每一寸海浸的土地。
那个出壳的巍然影子,不再是远古童话,是一次次辉煌的千年轮回。号角仍在浑圆里盘旋,还是东方的长调。
到了葱岭,告别一个个石头屋驿站。一串串悦耳的驼铃声,翻越冰碛密布的群山,走向伊朗高原和广阔的西方。
公元15世纪后,海上丝绸之路兴旺起来。河西走廊也渐渐沉寂,西域大漠更是宁静,那缕最痩的孤烟还在缠绵。
只有散落八千里路的云和月,引颈悵望。轻轻地自语,这里有过的故国兴衰,繁华荒凉,还有撼人心魂的诗篇。
那只古老的鹰,还在矫健飞舞。飞向天南地北的家园,飞向五洲四海的云天。莫忘记:一滴水,能让万古苍凉复活。
简介:张新平,笔名欣凭。湖北孝感应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中国校园文学》《诗选刋》《湖北日报》《安徽文学》《西藏日报》《散文诗世界》《宁夏日报》等。
